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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荚树(散文)

  • 作者:赵亚亚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0-12 00:4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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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今天的孩子若知道皂荚树,应多源自于中学课本里大先生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走近皂荚树,发现此树有三大法宝:刺多身黑皂荚繁。在树木的王国里,皂荚树是一种颇具个性的树木。

      皂荚树是个地地道道的刺头。褐中带红的刺,一丛丛,一簇簇,长短不一,刺猬一样长满身。面对皂刺,喜欢爬树的孩子望而生畏,光脚上皂角树——纯属没事找刺;想啃食树皮的牛羊望而却步;想在树身上蹭痒痒的老牛躲得远远的。这些尖利的钢钉,是皂荚树的贴身卫士。自然界里许多植物都长刺,皂刺比洋槐的刺长,最长的长到十五厘米;皂荚的刺比花椒刺多,一根刺有时还会分裂出五到六个分刺。许多年前亲戚得了肝病,大夫开的药里有一味皂针,在村子里四下寻觅时,大家才知道皂针就是皂刺,还是中药能治病。在这之前,皂刺都是放羊老汉用利刃铲了皂刺,晒干了烧火,偶尔调皮的男孩偷着拔几根,扎了旁人自行车胎,只为听“噗——”一声放气的声音。

      枣刺扎人,皂色却是皂荚树的独有专属色系。“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不讲理的骂人是“不分青红皂白”,那皂色到底是什么色呢?记得小时候去大姐家,经过一家人门前,矮矮的黄泥墙,黑木门也已经在风吹日晒中泛白,母亲说这是三婆的娘家。一个西北风肆虐的中午,墙角芦花母鸡屁股的毛被吹成一朵花,街巷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哇,风吹落了一地的皂荚。它们一个个如弯刀,如月牙,如牛角,两头尖,硬硬的可以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印痕。皂荚黑中闪着褐色的光芒,这就是皂色吧。皂荚皮上有一层白霜,轻轻一摇,还听得见皂荚豆在里面刷啦啦作响。因为母亲说过皂荚可以洗衣服,我就埋头捡啊捡,捡了一布兜,才恋恋不舍离去。大风继续吹,皂荚继续噼里啪啦地坠落,我这才仰头看见这株高大的皂荚树,树身两三个人才能合抱,在距离地面大约三米高的地方,分了叉,四五根巨大的树枝朝天伸去。它已经不长刺了,浑身是暗黄的青苔。莫非这皂荚树和人一样,在岁月的长河中也懂得了收敛锋芒?

      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向母亲炫耀我的劳动成果,母亲笑着说:“瓜女子,现在有洗衣粉有洋碱,没人用皂角了。”然后说过去那是生活必需品,用之前掰开用水泡着,洗被里子棉衣服等大件,搁了皂荚用棒槌反复捶打,洗得干净还有一股子香味。我满腹怅惘地望着那一堆皂荚,感觉皂角无用武之地了,自己捡了个寂寞,捡了个不合时宜。

      后来电视里卖皂角洗发水,一看配方我就笑了。皂角洗发水和《红楼梦》里刘姥姥在贾府吃到的茄鲞一样,茄子不贵,皂荚平常,可配料太昂贵繁琐了。应了农村一句话,猪娃不贵猪食贵。从“皂荚”到“皂荚洗发水”,虽然只差了三个字,却隔着十万八千里。世上的人和事,听着似乎都差不多,走近了才知千差万别。

      我很纳闷,车坞镇就有个以皂角树命名的村子,我们村为什么就见不到一棵皂角树呢?后来,在泾水北岸的金牙山上的龙盘寺前,一株高达18米的皂角树,大根裸露在寺院墙壁上,树根和树体形成了朝西南仰望的苍龙模样,似乎在倾听泾河咆哮之水声。在大树的根部又长出两棵小树,大的已有碗口粗细,小的才擀面杖一般。后来在车坞镇齐家仁徒步旅游,沟畔的老皂荚树树冠如盖,洒下浓阴一片。正值盛夏时分,树叶碧绿,皂荚浅绿,如扁扁的宽豆角,一撮撮,一把把,垂挂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蔚为壮观。这棵已经被铁栏杆围起来,树身上挂的牌子显示是三级古树,树龄已经近三百年。许多善男信女在树身上挂了红布条,祈求老树保佑家人平安,多子多福。

      同行的老张告诉我,皂荚树树身多高大,通身黑色,一棵寿命长久的皂荚树,伫立在庭院增添了庄严肃穆的葬礼氛围。如果它长期杵在庭院里,预示这户人家亲人不断离去,灾祸连连,因此皂角树一般长在沟畔和深山里。哦,这和房屋后面不栽杨树一个讲究,杨树风一吹,叶子哗哗响叫“鬼拍手”,寓意不吉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皂荚树的黑皮也保护了它们,让它远离村庄,远离人类的刀砍斧斫得以长寿。家乡的几百岁的古木除了国槐、柿子树,就是皂荚树。皂荚树不以人类的好恶为标准,它们自顾自的抽枝长叶结皂荚,数不清的皂荚如深谷幽兰一样,成长,落地,腐烂,萌芽。在沟里,在地畔,在河边,在村庄,繁衍生息。

      皂角树木质坚硬,和梨木、枣木等杂木一样,都是做家具的上等木材。只因寓意不好,而被匠人抛弃。我想起了庄子笔下的栎社树,那个被匠石嘲笑的“散木”,最终成为了神树,成为了一棵“观者如市”的风景树。其实,这何尝不是皂荚树的生存智慧呢?

      皂荚树分布范围广,陕西有,云南有,鲁迅先生的故乡浙江绍兴也有。汪曾祺老先生是个老饕客,他在《昆明菜》里写到:“别处蒸菜衬底多为红薯、洋芋、白萝卜,昆明蒸菜的衬底却是皂角仁。”我看了以后挺惊奇的,我们这儿蒸碗垫底的有梅菜、洋芋、红芋,没听说过用皂角仁。不得不说,南方人啥都吃,啥都敢吃。

      汪老还说他们那儿少女绣花,常用小瓷碟蒸十数个皂角仁,用来“光”绒线。南方人就是聪明,北方的女人纳鞋底子久了,在头发上篦一篦针。小巧的瓷碟,晶洁如玉的皂角仁,绣花的妙龄少女,那是一幅美妙动人的画。

      可是体恤烧锅燎灶人不易的汪老又写到:“这么多的蒸菜,得用多少皂角仁,得多少皂角才能剥出这样多的仁呢?”要我说,这皂角仁打底的蒸菜,不流传也罢。一旦风靡,不知道多少附庸风雅的吃货让多少女人的指甲遭罪,也不知道树上的皂荚会残留几何?人类的口腹之欲啊,从来都是个无底洞。

      国庆出游,在北川的新生广场,我久久凝视着几株高大的皂荚树,粗壮主干,青苔遍布,树梢之上羽状复叶满是翠绿,鸟雀在树荫间跳跃鸣叫,大把大把的皂荚轻轻摇曳。
    【审核人:站长】

        标题:皂荚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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