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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岸,彼岸(散文)

  • 作者:满山红叶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9-29 08:3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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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个行李箱就留下吧,六年前去上海见他买的,当时是在新天地商业城一楼大厅,一个柜台选的。他不喜欢棕色的东西,我给选了一个灰色的,价格是一百八十八。他说,下次出门用这个行李箱,外观大气,质量不错。后来就属于他的了,而我在做出转身之前,压根就没想过,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会分道扬镳。一开始,在婚姻最初,我们俩吵架,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设计原则性问题。那时候,他在家,和我一起栽果树,养猪,扣草莓大棚。建起一座规模不小的果园,一个猪舍,猪舍能养四五十头猪。一座二百米长,五亩多地的草莓大棚。妥妥的一对发家致富小夫妻,邻居们都羡慕我们,勤劳能干。春天骑着大幸福摩托车到附近的农贸集市赶大集,蹲市场兜售草莓,到了五月份,边卖草莓,连带着卖芹菜,生菜,芸豆,青玉米棒子。两个人累是累点,天天小金库满满当当,高兴呢。一高兴,他就爱滋吧一杯小酒,睡一铺大炕,潜移默化,我看书,他也喜欢看书了。打点他开开心心了,我写作,他也不反对。赶完大集,造一身臭汗,伏天嘛。我和他吃一口饭,拿条毛巾,香皂,去南河洗澡。有时候,在水里嘻嘻哈哈,掬着一捧浪花,你打我,我打你。不亦乐乎,就连麻雀都妒忌我俩,落在河套旁的大柳树上,看着我们嬉戏。

      

      儿子七岁上小学一年级,村里的小学校没有幼儿班,儿子直接读一年级,家里花销增多,他说,要不我随姐夫去工地干木匠活儿,大工匠的工资高,一天三百八呢。月色如水,南河屯三月的晚上略微带着一点清凉。一轮明月,玉盘似的挂在树梢上。风轻轻地,蹑手蹑脚推开窗,走了进来。南河的流水声,刷啦啦,沙沙沙,淌了过来。屋里没有点灯,一窗的月光,他伸出胳膊,我将头枕在他胳膊上,彼此沉默着,我知道,他是有事和我商量。婚姻中的男女,时间久了,熟悉到还没张嘴,就清楚他想说什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表达什么。我都可以做到无缝衔接。他说,我跟姐夫去工地,大棚你看拆了,还是保留?我望了眼文绉绉的大月亮,沉吟一会儿说,别拆,有大哥照应,我觉得能行。他说,那不是给大哥添麻烦了?我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怎么说也是你大哥,尽管不是亲大哥,堂兄弟,关键时刻你不也挺身而出吗?那次,堂哥与邻居二愣子因为一块地,发生械斗,他听到消息,扛着铁锨去了,虎了吧唧,举起铁锨险些把二愣子拍死,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就是后者。二愣子再见到他,点头哈腰,递一支烟,上杆子套近乎。堂哥不孬,家里大事小情,他场场不落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嗯,他说,就是苦了你和孩子。那一晚,月亮最圆,世界上最明亮的一个月夜。他后来就和亲姐夫南征北战,做过桥梁工程,盖过楼,两座城市,一处相思,两种闲愁。从什么时候婚姻发生质的变化?他的视野和心在外面走了一城又一城,我呢?原地踏步,洗衣做饭带儿子伺候老人,侍弄土地,果园,大棚。我把自己活成一匹南河屯的黑马,黢黑黢黑的马,拿他的话说,脸皮黑也就罢了,还黄,还粗野。他注重衣着打扮,出去时,西服裤子裤线笔直,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有一天,他说,他办了一个银行卡。老板叫工人们都办银行卡,工资直接打卡里。就不往家里打钱了,事实上,我在家养鸡养鸭养猪,扣大棚,管理果园,根本花不到他的钱。他这么一说,谁都心知肚明。我没有哭闹,放在他那里也好,省的我操心。

      

      走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攒足了绝望,我是不会轻易转身的,想起一句话:有的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一本相册,摆在我电脑桌上,我打开,里面有那回上海之行的照片,好多张。包括外滩夜景,黄浦江边,青浦区他工地成型的桥墩子,两人背对黄浦江,比耶,也就是上海之行,本来打算住一个月再回家,我发现了令我疼痛的事情,只待了一周,在网上订了机票,自己打车去浦东机场,返回本城。

      

      大棚草莓,我一个人扣了四年,儿子上初中时,我就不扣了。拆了,拆的那天上午,我好一顿哭。不是大声啊啊啊哭,默默流眼泪。这座大棚陪了我四年,风来雨去,我们相依为命。他不在家,我几乎吃住在大棚。栽草莓,给草莓苗浇水,施肥,喷药,授粉,到开花结果,草莓上市,我忙的像一只旋转的陀螺,幸亏堂哥一直在,加上,屯子修了公路,道路畅通无阻,城里的果贩子开车来收购。免去了骑着自行车去镇里市场蹲摊卖。拆了大棚,我种几亩玉米,栽红薯,果园还得打理。就这么我有了空余时间,一大把的光阴,捡起写作,读书的爱好。他一走出去,一朵云一样,南方北方的飘着,两个人即使在一张床上,各做各的梦,各玩各的手机。他可以对着手机痴痴笑,和别人谈笑风生,有那么一刻,我成了空气。我由当初的接受不了,到心如死灰,所有的过程,我尝够了孤独,孤立无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直至有一朝,我对命运说,不。

      

      箱子留给你,本就是买给你的,还有炊具,厨房里的高压锅,电磁炉,微波炉,空气炸锅,两只景德镇青瓷茶壶,四只青瓷茶杯。全是我几年间征文获奖得来的,我一样不带走。他扫了一眼茶几上的器具,没吱声。脸子很不好看,说不出是难以割舍还是其它因素。离开与留下,内容都是昨天的复制,结果是雷同的。一张床上的男女,心早就各奔东西,又何苦为难自己?

      

      结婚证有些发黄了,多年前义无反顾嫁给他时,就对他毫无保留的宣布了,他的一切,我都能接纳。坏脾气,睡觉打呼噜,暴躁脾气,三句话不到就炸毛了,磨牙,放屁,大男子主义。唯我独尊,眼里容不得沙子。当然,他也有优点,聪明,勤劳,洁癖。洁癖到容不得地板落一根头发,好吧,我不说什么,我也非圣贤,也有缺陷,赖床,写起稿子来不修边幅,拱被窝就睡,不爱修饰自己。说话大大咧咧,不过大脑,吃小零食,手机写作,不愿做家务,社恐,自卑。

      

      不说这个了,说了也白说。结婚证,身份证都带着,他开车,我坐后座,副驾从此以后,该换主人了。

      

      民政局是八点以后开门,门口聚拢了很多人,表情各异,喜悦的,忧伤的,欢天喜地的,窃窃私语的,我下了车,一缕新鲜的阳光和气息,扑了我一身。我做了一个深呼吸,门开了,一边是离婚手续,另一边是结婚手续。离婚的居然比结婚的多,且有说有笑的,时代不同了,离婚也该庆幸,值得开心。终究,解脱了。人不可能永远错付,感恩生活吧,要不是他一次一次的伤害,硬生生把我活成一个女汉子,经济独立,人格独立,挺直腰杆行走人世间,我也许还依赖他,唯唯诺诺,苟且偷生的活着。

      

      一个月冷静期,不需要冷静期,就我而言,在那个笼子里摸打滚爬二十多年,不是万不得已,哪个肯一拍两散?

      

      走出民政局,天空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我没打伞,他说,我送你回去?

      

      我说,不用,谢谢。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村子里父母的家,抑或是租屋?是,又不是。一个人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就是一颗心在何处,何处就是家。以往他是我的家,眼下,他是另一女人的家了,我不要了,住不起了。

      

      我的那个家,在哪里呢?雨,一滴一滴,冰凉凉的,湿漉漉的落在我头顶,脖子里,眼巴巴看着他钻进北京现代车里,那个女人坐在副驾,两个人做了一个击掌的动作。

      

      我招手一辆计程车,满脸雨水夹杂着泪水,去哪?司机问,我说,随便。
    【审核人:站长】

        标题:此岸,彼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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