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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三尺又何妨(散文)

  • 作者:旧时茅舍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8-02 21:3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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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头顶上的吊扇嗡嗡地转着,发出令人疲倦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儿子却不知疲倦地玩着积木,嘴里不时叽里咕噜几句,春雪觉得挺好玩,这孩子是个话痨,正是七岁八岁狗见嫌的年龄,如果不是还有积木能吸引住他,不知他又会闹到几时呢!

      她在一旁看着书,偶尔抬头看看儿子,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子,跟刚才在楼下判若两人。刚才那场面,真尴尬,她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春雪带着儿子一起出去买菜,刚下楼,遇见了三楼奶奶的女儿夏荷,正从电瓶车上往下拿东西,她的女儿站着旁边,两三岁的样子,抱着个布娃娃,背着个小花包,可可爱爱的。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周末回来看看啊?”又说:“这小姑娘粉嘟嘟的,好可爱!”

      夏荷说:“是啊,平日没时间,只能周末过来,老奶奶也打电话说想孩子呢!”

      谁知话音未落,儿子猛地上去,把小女孩手中的娃娃“啪”的一声打落在地,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两位妈妈猝不及防,尤其是春雪,赶忙过去一把把儿子拉了过来,生气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人家小妹妹又没惹你,快向她道歉!”一面向小女孩说:“对不起啊,小哥哥错了,没打疼你吧?”

      儿子却很生气地说:“就不,就不,我就要打,我就要打!”

      “这是你的错啊,你应该向小妹妹道歉,说对不起!

      他仍倔强地说:“就不,就不!”

      看他又蹦又叫的样子,春雪生气地拿起他的小手,重重地打了几下,说:“这小手,犯错了,怎么乱打人呢!”

      儿子气急败坏地叫道:“坏妈妈,臭妈妈,我就要打,我就要打……”一边跺着脚奋力地想挣脱她的手,她感觉自己仿佛拉着一头愤怒的小牛!

      夏荷也一步跨到女儿身边,把地上的娃娃捡起来,拍拍灰,递给女儿说:“看看,娃娃都没哭,你还哭吗?再哭,娃娃可要笑话你了哦?”

      小姑娘接过娃娃,抹抹眼泪,抽噎着。

      春雪尴尬地对夏荷说:“对不起啊,这孩子让他爷爷给惯坏了!”又对抽噎着的小女孩说:“小妹妹,小哥哥错了,阿姨没把他教好,阿姨向你道歉啊!”

      夏荷看着自己的宝贝无缘无故地受欺负了,很是心疼,但看到她们这对母子的样子,也只能说:“小孩子,不懂事,没关系的!”

      都说爷爷奶奶不能带孙子,可是,她又能怎么办?两个上班族,还要还房贷,好在单位领导比较通融,她可以迟点上班,只要把落下的时间补上就行,这样她可以早上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但是下午她不能再提前走了,只能让爷爷去接,爷爷对这个孙子简直是千依百顺,就是要月亮也会想办法去摘下来!小孩子聪明着呢,他会看脸色的,只要是爷爷接他,就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要玩的。有一回,看见楼下桃子树上的桃子,硬是要他爷爷摘给他,害得楼下的人骂了好几天,春雪都不知道是在骂谁,直到有一天,她带儿子玩,儿子又指着那树上的桃子,要她摘,她说:“不能摘,那是别人的东西!”儿子却说:“能摘,上次爷爷就摘了!”她的头脑“嗡”的一下,这才知道前不久楼下的邻居骂的是她们!她赶忙带着儿子去邻居家道歉!

      这老头子,虽然知道惯子如杀子,对儿子是一万个舍不得,对孙子却是就差把自己的脑袋拿下来给他了!跟他说过多次了,却依然故我,要么是:小孩子吗,都这样,长大了,就好了!要么是:小孩子吗,不能管多了,管多了,胆子小,以后干什么都缩手缩脚!

      唉,老古话都说,弯弯树苗从小扶,等它长歪了,就扶不正了!

      春雪闷声不吭,只是紧紧抓着儿子的手,上楼,开门,儿子一把挣脱了她,她也没理他,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拿起一本书,假装看了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冷处理,你越说他,他越犟,不仅不会认错,还会乱发脾气,将家里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儿子气鼓鼓地将鞋子一踢,径直往地板上一坐,小胸脯一鼓一鼓地激动地起伏着,似乎在等着妈妈来安抚他呢,谁知妈妈也不理他,自己看书去了。他坐着坐着,东张西望的,逐渐无聊起来,忽然看见了茶几上的积木,便一骨碌地起身,玩了起来。

      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真不假!看着儿子全神贯注的样子,春雪忽然有几分心疼,觉得自己刚才对他过于严厉了,那啪啪的几下,小手肯定打疼了!不过,他的那个坏脾气真的很令人头疼,如何去改呢?

      对面的墙壁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苍白而无力的光,倒是防盗网上的窗棂,兴高采烈,仿佛一面魔镜,把阳光变成一束束利剑,直直地刺入她的双眼!

      二

      忽然,一句“让他三尺又何妨”落进了她的耳中!

      “让他三尺又何妨”,春雪惊讶地问,“咦,你还会这首诗啊?谁教你的?”

      他说:“我只会这一句,电视上学的。”

      “哦,你想不想知道其他几句啊?等一下,我们喝点水,再百度一下,好不好?”

      于是,两个脑袋又凑到了一起,他们并排坐在茶几旁,她点开百度,《六尺巷》,他们跟读,一遍又一遍。不多会儿,儿子全背出来了: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他兴奋地背着,看着他涨红的小脸,又看着他搭好的积木,春雪由衷地感叹: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要么哭,要么笑,没有丝毫的矫饰造作!她注视着面前的这张笑脸,多美好啊,他的小脑袋瓜子里也应该装些美好的东西啊!可是刚才那种突如其来的操作,真的是让人束手无策!

      “妈妈,为什么叫《六尺巷》啊?”

      这孩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又来了,其实她也想要问他刚才为什么要打落小妹妹手中洋娃娃,但现在她按捺住了这个念头,又一次打开百度,这次搜出了一个视频《六尺巷的故事》,对他说:“你好好看,看好了,说给我听,考考妈妈是否能听懂,做妈妈的小老师,好不好?”

      他开心地点点头,自己专心地去看了。

      六尺巷,很普通的两面墙,构成了一道普通的巷子,可是由于那封家书,这道巷子不普通了起来,如今,它成了一种象征。

      “六尺巷东起西后街巷,西抵百子堂。巷南为张英宰相府,巷北为吴氏宅,全长100米、宽2米,均由鹅卵石铺就。”“六尺巷”主体建筑包括巷道、东边的“礼让”石牌坊和西边的“懿德流芳”石牌坊、休闲广场、诗画照壁、假山石等。

      这些话看似简单,可是对于一个喜欢提问题的小孩来讲,根本就没有简单可言,他会一直问得你烦不胜烦。所以,春雪虽然在厨房里准备午餐,但是一直在思考他会问什么,又该如何跟他解释,虽然是网络时代,许多东西都能搜出答案,但是这些答案是没有情感,没有温度的,没有情感的交流看似有了答案,其实是一种失败的交流,有的问题并不是需要答案,而是需要相互之间的交流。

      果然,他看完了视频,问题一堆:“妈妈,巷是什么?为什么要让?张英是谁?他是干什么的……?”

      面对着他连珠炮似的发问,春雪忽然灵机一动,看着他搭好的积木说:“我们现在来扮演两家人来做房子,好不好?”

      儿子一听,很兴奋,问:“怎么做?”

      春雪指指积木,说:“我们要把你这个拆掉,重新搭,我俩来扮演张家和吴家,好不好?”对于玩这件事情,没有哪个孩子抵得住诱惑的,所以,他们很快石头剪子布解决了双方的角色认领。儿子扮演张家,春雪扮演吴家。

      首先是研究剧本。于是又打开了百度,读着第一段:

      “清康熙年间,张英担任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他老家桐城的官邸与吴家为邻,两家院落之间有条巷子,供双方出入使用。”

      依据这段文字,他们用积木分别搭成了两面墙,然后,春雪问儿子:“你猜,哪个是巷子呢?”

      他很开心地指着两面墙中间的那道缝隙说:“这个!”

      春雪说:“很好,这条窄窄的通道就是巷子。”

      接着读第二段:“后来吴家要建新房,想占这条路,张家人不同意,双方争执不行,将官司打到当地县衙。县官考虑到两家人都是名门望族,不敢轻易了断。这时,张家人一气之下写封加急信送给张英,要求他出面解决。张英看了信后,认为应该谦让邻里,他在给家里的回信中写了四句话。”

      儿子迫不及待地背起了那四句诗,背完之后,春雪问:“张家人接到信后怎么做的呢?”

      儿子说:“让他三尺又何妨!”又问:“三尺是多少?”

      春雪说:“我们找尺子量一下吧!”

      他咚咚咚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文具盒,找出了尺子,从他那面墙开始往自己的那边量了三尺,做上记号,然后把他的墙移到了那个的位置。

      他开心地望着妈妈,说:“该你了!”

      他边说,边等着妈妈将墙也移出了三尺。于是,有了六尺巷。

      但是,他望望这移出之后的巷子,说:“这不止六尺啊!原来就有了一条巷子,后来又移出了六尺。”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春雪一愣,感叹道:“你太厉害了,竟然能想到这个问题!那我们再看看,这六尺从哪里开始的呢?”

      他们开始将墙恢复到之前的位置。然后开始思考,让它三尺,从哪里开始的三尺。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从原先的巷子中间开始,张家吴家各一半,从一半开始各往两边移开三尺。

      重新界定了三尺之后,春雪望望儿子,这次真的是很惊叹,说:“你真会动脑子啊,妈妈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不错,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就要这样思考!”

      春雪问:“吴家人为什么也往后移了三尺呢?”

      他说:“因为他跟张家学的啊!”

      春雪说:“吴家人也很棒,他知道向张家人学习,真好!”

      他又问:“为什么张家人要让他三尺呢?”

      春雪反问:“如果不让他三尺,原来的巷子走人可方便?”

      他说:“不方便,太窄了。”

      春雪说:“移开之后,六尺巷,宽多了。让出了三尺,让自己进出方便了,也让大家都方便了。所以,有时候,要让,让出了一条路,让路越变越宽,越变越好走,对吧!”

      休息的时候,春雪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像平时那样端到茶几上,她故意将大块的递给儿子,说:“让你吃大的又何妨!”

      他一听,也立刻说:“让你吃大的又何妨!”

      春雪不禁为儿子反应的敏捷感到惊讶!他们相视一笑,开心地吃着苹果。

      “妈妈,你以后多陪我玩积木,好不好?”

      “你能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打掉小妹妹手中的洋娃娃吗?”

      “我不要你说别的孩子好!我要你说我好!”

      “可是,那小妹妹是真的可爱啊!你刚才不可爱,不过,现在很可爱!”

      他的话让春雪心里一怔!孩子对父母的爱的独占性是很强的,他们渴望父母的关注,也许,平日里自己对孩子的赞美太少了!他竟然嫉妒自己的妈妈把赞美给了别的孩子!孩子犯错的根源还是在于自己啊!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分秒不差,不快不慢,它注视着这一切,不会因为雨狂风骤而暴躁,也不会因为风和日丽而欢欣,它有自己的原则和尺度。

      三

      周末,夏荷依然带着她的孩子来看望自己的母亲,只是,那个小女孩每次见到春雪的儿子总会吓得躲到她妈妈的身后,春雪为此几次代儿子向她道歉,但是她始终没有放下对儿子存在的敌意和戒备。每见如此,儿子虽然假装若无其事,但是他总会立刻拉着春雪走开,不想让妈妈跟她们多说话,

      春雪观察着小家伙,见他哭丧着脸,几分受伤几分委屈,知道他的心里已经在为自己上次的鲁莽行为感到羞愧,只是不肯表示出来,也许,在他那里,主动道歉或者认错就是输了,他可是不服输的,可是,如何让他明白,认错本身也是一种勇敢啊!

      春雪没有试图再去说服儿子去道歉,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去消化去解决,大人尽管站在他的身后好啦,不能越俎代庖,他的路得让他自己去走。

      那个周末,雨一直下着没停,春雪准备独自去买菜,谁知儿子硬是要跟她一起。在一楼,遇见了夏荷,一手拿着伞,还有一些水果,另一种手也是满满的,那个小女孩在后面叫,要她妈妈牵!她妈妈只能边哄着她,边一步步地上往上爬,只见儿子快速地拿过小女孩手中的东西,一边牵着她的手,说:“小妹妹,来,哥哥牵着你,我们去追你妈妈!”

      那个小女孩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震惊,不叫不闹了,竟然乖乖地跟着儿子,儿子把他送到了三楼,春雪在一楼等着,只听夏荷说道:“谢谢你啊,小哥哥,快对小哥哥说,谢谢!”然后是儿子的声音,说:“阿姨,不用谢!”接着又一声:“对不起!”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儿子跑到了她的面前,涨红着脸,她摸着儿子的头说:“你真勇敢!”

      儿子笑靥如花,也许是为自己终于能够道歉,也许是因为妈妈的夸奖,也许都有吧!

      望着儿子的笑脸,春雪感到欣慰,可是也感到一阵阵压力,他的人生之路很长,未来有阳光也有风雨,他的路是该由他自己走,可是,当前“卷”风日盛,作为父母的,如何去帮他扣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如何去教会自己的孩子去“让”和“守”?

      雨,渐渐的小了,一阵风过,竟然还出现了白花花的太阳!
    【审核人:站长】

        标题:让他三尺又何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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