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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的花生地(散文)

  • 作者:冬阳先生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6-23 04:3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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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爷爷去世后,他生前住的老院就闲置起来。随着天气回暖,院子里的杏树发芽开花,或许是爷爷去世后,杏树没了压力,今年竟然没好好结果。爷爷晚年性格有点怪异,见不得家里果树茂盛,可能自知日渐衰老,而厌恶新的东西。两棵原本长势旺盛的枣树,在爷爷的“精心”照料下,枯槁不堪,沦为他葬礼上拉拽灵棚的柱子,最后随他而去。南墙根的白杏虽然每年果实累累,但也未能幸免,在爷爷一道圣旨下被父亲用斧头斩杀,死得不明不白。好在旁边两颗苹果树因生得柔弱才得以幸免于难。西墙根的油杏树,被爷爷冠以招蚊子的罪名,三根枝干砍成了两根,要不是爷爷去世了,或许今年两根会变成一根。这棵油杏树结出的果子很好吃,虽然几次被爷爷判了死刑,但都因为高产被我们救了下来。这样说来它也会欺人善良,今年早春父亲给它做了精心管理,而它却没出成绩,只挂了几个果子。

      爷爷虽然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但到了晚年却不喜欢在院子里种东西。父亲种上韭菜,他会想办法让韭菜不出苗,种上豆角,茄子,他会偷偷拔掉,不管你给他讲任何道理,都无济于事,就一句话“招蚊子!”他老人家走后,院子土地使用权归了父亲。父亲还没种几天就被自己儿媳篡位接管下来。爱人见了土地就拔不动腿,我经常跟她开玩笑说。

      “你投胎前肯定是天庭绿化总管,要不就是给王母娘娘管蟠桃园的仙女,不然年纪轻轻咋这么亲地?”

      店后十几平方的小院里,门口的绿化树下,老家每个院子的墙角,只要是有土的地方,都会被她种上花花草草或者蔬菜水果。就连邻居墙根下都被种上了一排鸢尾花。老院自然成了她施展拳脚的乐土,自屋檐下由北向南,两排小辣椒,一席韭菜,两排豆角,其余地方种了花生,花生苗间隙里还点播了绿豆,真是见缝插针。自打得到这块土地使用权,她开始日不出而作,日落了不息。

      早上天刚亮,就跑到老院子里去打理她抢下的土地,并还要拽上困意正浓的我,滔滔不绝地讲述植物特点与管理方法。四五垄花生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像是她的信徒随风摇摆。爱人讲话犹如连珠炮,从花生苗讲到花生地,成功勾起了我童年的一段回忆。

      差不多十岁左右那年,忘记了村里是谁带头,在村头十几亩不太肥沃的地里种起了花生。我家刚好也有一亩二分地,就加入了种花生的队伍。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农村孩子的零食,不过是一些蔫瓜干枣猴。当母亲买回来花生种,还没种到地里就已损失惨重,来不及擦嘴的我,像吃了鸡的狐狸跟母亲狡辩着。最后没办法,母亲只好到邻居家补缺。自知理亏的我将功补过,许诺帮母亲去种花生,这又是一个油水颇丰的活。母亲在前面刨坑,我在后面帮着下种子,下一颗,我吃一颗,快乐地和脚下这片土地五五分成,不出意外的意外种子又不够了。

      种子历尽千险,终于被种在了地里。每天放学后我会到村头地里去看一看,直到这一刻,我终于理解了拔苗助长那篇课文。绿油油的花生苗长势喜人,一片片犹如指肚的花生叶,无时无刻不在勾动着我的心弦。语文课上学到许地山的《落花生》跟随着作者,畅游在夹杂着花生香的文字里,憧憬着我家花生地大丰收。作者父亲讲的大道理,并没有引起我的兴趣,我只是在想原来喜欢吃花生的不止是我,连大作家也是个馋虫。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收花生。金秋十月,村头整片花生田里,男人们抡着三齿锄头,把花生从地里撅出来,敲打掉多余的土。妇女们则连苗带果提起装车,一簇簇花生果,像一个个刚出生的光腚娃娃,洁白如玉。世界所有的光亮都在迎接这群来自黑暗的小家伙们,人们为它们的重见天日而欢呼。花生果里也有三两个未成熟的,娇嫩欲滴如一包水,塞到嘴里,一股清鲜爽口的香甜溢满口腔。收花生的大人们都在忙碌,而我们小孩子则是只顾嘴巴,刚拔出的鲜花生脆嫩多汁,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和土腥气。这是土地独有的气味,刚出土的地瓜,土豆都有这种味道。随着出土时间长了,沾染了世俗,这种味道也会渐渐消逝。

      收花生的这几天,农人们比以往睡得要晚,晚上要把花生从花生秧上打下来。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村子,你听!村子里种花生的农户家,啪!啪!啪……唰!唰!唰……还夹杂着邻居间的欢声笑语。父亲光着膀子,拿起一束花生秧苗,用力摔在梯子的横撑上,一颗颗花生果翻着跟头掉落在地上,被母亲扫在一起,顺势抓起一把,递给了旁边拉呱的邻居。邻居往嘴里送着鲜嫩的花生粒赞不绝口。从花生出土,我的嘴就没闲着,每天都像只小仓鼠,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即使母亲不停地劝阻,吃多了会扎胃,但在我这里都成了耳旁风。

      随着地里的花生收完之后,接下来就是“栾花生”所谓栾花生,就是去收完的花生地里,捡拾残留的剩果。村里没有种花生的村民会拿着小三齿叉,编织袋,像是拾荒的老人,在每块地里翻找着漏网之鱼。运气好的话有时候也能捡小半袋呢,给孩子打打牙祭,春节来亲戚,炒个花生米绰绰有余。

      农人们喜欢土地,因为土地总会给大家带来意外惊喜。在当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肉,但就在这花生田里却藏着一种野味,那就是田鼠。栾花生的时候当发现有个鼠洞,我们就来了兴趣,两人负责站岗,一人回家拿来铁锹,小板撅,开始狩猎。深挖,围堵,一只只田鼠成了瓮中之鳖,乖乖受降。等把它们装进袋子,我们就开始抄它的家,顺着洞挖下去,你会发现洞里满满的花生,可比在地里找漏网之鱼轻松多了。要说小田鼠也怪倒霉!跟我们一样盼星星盼月亮,盼到花生成熟,又像我们一样忙忙碌碌好几天,还得提心吊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会儿我喜欢捉田鼠,但并不喜欢吃田鼠肉。在一次午饭时分,看着大家都围坐在餐桌上吃饭。姑姑和小叔对着一锅肉吃得那叫一个香,馋得我口水直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嘴里,随后问奶奶是什么肉?当听到奶奶说是田鼠,心头一惊,跑出去呕吐起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此时我内心有点后悔,后悔捉田鼠,虽然它偷了我们的花生,但罪不至死。每个生命,每个物种都有它存在的意义。站在农人的层面它是害虫,反之也不过是为了活着,完成一场世间修行。

      花生晒干后,装袋屯在粮仓内。放学回家肚子饿了管母亲要馒头时,她会说“先吃把长果垫一垫。”冬天农闲邻居们凑在一块拉家常,母亲会盛出一瓢花生,边吃边聊。春节期间家里来亲戚,一盘酥香的油炒花生米,端上餐桌,大家推杯问盏,谈论着今年的收成。

      村头的花生地,被翻了一遍又一遍,我知道土地里肯定还有一些找不到的,那是一株花生对大地的献祭。始于土地,终于土地,大地是所有生命的最终归宿,让生命重回故土延续。农人们从种植到收获,经历了一场从贫穷到富有的历程。花生从一颗种子到成熟,经历了一世从黑暗到光明的修行。村头花生地像一位伟大的母亲用她宽广深厚的爱,孕育着一代又一代孩子。

    【审核人:站长】

        标题:村头的花生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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