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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故乡的白薯(散文)

  • 作者:东栏一株雪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07-10 19: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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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薯,又叫甘薯、红薯、甜薯、番薯等。我的记忆里,不管是红瓤白薯还是白瓤白薯,故乡人都叫它白薯。

      说到白薯,不得不提及它的物种起源。有史料记载,白薯原产于美洲。是明朝福建长乐人陈振龙,第一次将它引种中国的,陈振龙也因此被称为“甘薯之父”。因为它是外番引进的物种,所以白薯又有番薯之说不足为怪。据说,在清乾隆时期,各地官方也都提倡栽种,普及面甚广,因此当时白薯成为了中国仅次于水稻、小麦和玉米的第四大粮食作物。这个说法是否准确,我无法去论证。不过在我的记忆里,儿时故乡的白薯,的确是作为故乡人的一大主粮,从秋收到第二年的春天,家家户户的白薯窖里、餐桌上,都不曾少了它的影子。有人欢喜有人忧,那些能顿顿吃白薯的人,把胃都吃酸了,“下辈子再也不想吃白薯了。”而连白薯都吃不饱的人,却是可望不可及的。

      我也许是特例,儿时餐桌上的烀白薯一直是记忆中的美味,吃不厌,至今都在怀念。以至于进城生活四十多年,每每在市场或是超市看到有卖白薯的,总是有说不出的兴奋,定是买上几块回来蒸熟吃,以解乡愁。尽管嚼在唇齿间的、咽下去的不是当年的那个味道,可还是忍不住味蕾的召唤。我知道,我念及的是故乡、是母亲,它不只是舌尖上的乡愁,还有母亲爱的味道。故乡的白薯,尽管没有鸡鸭鱼肉那般诱人的香,可它以淳厚、质朴的味道和口感,俘获了我的味蕾,至今回味悠长。

      谷雨时节,农事正兴。庄稼人播撒完大豆、玉米、高粱、荞麦等种子,并没有闲暇时间歇一歇。育秧的白薯炕上的白薯吊子们,身上已经长满了白薯秧子,它们个个精神抖擞,早已等不及想冲出去,到农田里晒晒太阳、吹吹风、淋淋雨。

      深谙农事的庄稼人,他们也希望早早栽下每一棵希望的秧苗,可是如果气温不适宜,栽下去的白薯秧子成活率不高,就白白浪费了,他们心疼着哩。庄稼人的时间金贵,每一件农事装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件大事。等待的日子,可庄稼人的手脚不曾停歇。一车车沤好的农家肥施入白薯地,每一块土地努力伸展张开它温暖的怀抱,把农家肥拥之入怀,并张开大嘴尽情吸吮着农家肥特有的气息,甚至有些贪婪。土地深知,是农家肥赋予它别样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会让它孕育一个个新生命的诞生。有人说:“庄稼是泥土最诚实的子民”,我觉得这是土地回报给爱惜它的那一代又一代庄稼人的最好礼物,它懂得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种子或是秧苗是庄稼人的希望。习惯了与农家肥打交道的庄稼人,更是不会嫌弃它的味道。

      农家肥与土地深情相拥之后融为一体,它们之间的爱是那么纯粹,只为给它们的孩子—白薯秧子,携手铺展开一张张大温床,等待它们睡在那温暖的床上做一场属于它们的梦。田野里,勤劳的耕牛“哞哞”叫着,扶犁的庄稼人“咑、咑”几声吆喝,耕牛意会主人的意思,它用力迈步向前。一只淘气的小鸟飞来趴在牛背上,牛睁着大眼睛回望一下,又一声“哞哞”叫。小鸟似乎被惊到,快速飞到树枝上“啾啾”去了。瞎蒙虫(牛虻)是耕牛的天敌,时不时地飞到它身上吸食它的血液,耕牛一边摇头甩尾地驱赶着,一边“哞哞”地叫着。像是在对瞎蒙虫说:“你快离开,不要耽误我耕地。”即便是被侵害,它却忍着疼痛,脚下的步伐没有停止片刻,依然稳稳地迈着脚步向前。这一点,像极了故乡的庄稼人的性格,坚韧、踏实、本分。

      犁铧深深扎进泥土,往年的一些农作物的残茬,还有一些杂草和不知名的小虫,是藏不住了,它们的梦被犁铧惊醒,碎了一地。一条蚯蚓蠕动着被犁铧无意切断的半截身子,然后又爬进泥土里去酝酿它的新生命去了。多么顽强的小动物啊,重生后又是一只有益于土壤疏松、透气的被称为“生态系统工程师”的战将。向两侧翻起的泥土泛着芬芳,这芬芳是庄稼人的最爱。或许唯有抓起一把田间的泥土,闻一闻它的芳香,才会让庄稼人心里踏实。这芬芳可不容小觑,它有股神秘的力量,竟然可以把耕牛的“哞哞”叫声,裹挟到喧乎乎的泥土里去了。犁过的土地,随之多了份欢腾。一条条笔直的垄沟,在庄稼人的眼里,是无限的长,通向他们的希望之门。扶犁的庄稼人,笑了。

      立夏,在庄稼人和白薯秧子的翘首企盼中,悄悄走进村庄、走进田野。栽白薯秧子,正当时,田野里一派繁忙景象。

      我记忆里,留存着故乡人栽植白薯的场景。每年,施好肥的白薯地里,男人挥舞大镐挠地、打垄,垄宽大概50公分左右。遇到有石子时会他附身捡起扔到土筐里,若是硬土坷垃,便用大镐将它敲碎,为的是给即将栽植的白薯秧子一个舒适安逸的生长环境。深谙农活的庄稼人打成的垄条条笔直,像极了儿时作业本上,比着尺子画出来的一道道竖线。放眼望去,仿佛是一条条纵向延伸的小路。路在庄稼人的脚下,这也是一条条通向他们的希望之门的路。

      打好的垄,一条一条静静地躺在白薯地上。它是庄稼人的杰作,儿时跟随母亲去农田干活,我就喜欢站在这样的地头放眼四望。一条条笔直的垄,在目光的尽头,聚拢在一起。

      有一次,我手指着远方问母亲:“妈妈,那是什么地方呀。”

      母亲望了望远方,抚摸一下我的头说:“丫头,它是你心里的远方。”

      后来,我离开故乡去了远方,心里的远方却成了故乡。而故乡白薯地的地头,也成了我永远回不去的原点。

      接下来,等待它们的是庄稼人的用大镐在垄台上刨出一个个埯(播种时挖的小坑),间距大约30公分。男人前面刨埯,女人紧跟着在后面浇水、抹秧子(栽白薯秧子)。抹秧子也是有讲究的,要斜着抹,利于白薯的生长。白薯秧子一棵一棵抹到埯里,栽下了庄稼人的希望和期盼。

      栽白薯秧子,算是故乡庄稼人的一件大事。从白薯秧子“下炕”,到把它们迁徙栽植到肥沃的农田里,每一道工序庄稼人都是小心翼翼。它们视每棵白薯秧子为宝,精心采、精心栽,每一道工序都马虎不得。

      接下来培土、封埯,白薯秧子们有了泥土的呵护,一场雨来得及时,它们也适应了新环境。不几日扎根、分蘖,阳光也不会吝啬它明媚灿烂的光,白薯秧子摇着头笑了。不时地歪着头,东瞅瞅、西望望,或是在寻找它的恋人。

      故乡的白薯秧子不矫情,只要它生长的环境适宜,栽植后扎了根就会以惊人的速度猛长。时日不多,它们的藤蔓肆意伸展着,相互缠绕在一起,站在白薯地你似乎看不到垄台和垄沟了,放眼望去郁郁葱葱。为了不让白薯秧子攀爬的过长过高,吸取根茎的养分,庄稼人此时要狠下心来给它们掐尖、打杈或是翻个身了。

      那时的白薯地里,总是少不了孩子的身影。怕我们踩踏到白薯秧子,大人们常常是让我和小伙伴们在已翻过白薯秧子的地块玩耍,还会时不时地喊上一句:“大妞,你们别踩着白薯秧子啊。”

      追着蝴蝶、蜻蜓、蚂蚱玩乐的孩子们,玩疯了无意猜到白薯秧子之时,被大人们看到,总会挨骂也是有的。

      我喜欢一个人与白薯花们说说话,聆听它们绽放的声音。碧绿的白薯叶子间,形似喇叭花状的一朵朵白色、粉红色、淡紫色的白薯花向我招摇着,是我的最爱。微风徐徐,一缕缕淡淡的香气扑鼻,白薯花是我见过的庄稼开的花中的最美。尤其是那一抹淡紫色,典雅又透着神韵。我偷偷摘下一朵,别再耳朵上,想象着自己成了花仙子,心情无比愉悦。儿时的快乐很简单,一朵庄稼开的花就可以让一颗少女之心美翻。有时候,很是留恋那个纯真年代。也很感谢纯真年代,赋予我的那些美好,值得一生去回味。

      几次掐尖、打杈、翻白薯秧子过后,悄悄在泥土里生长的白薯们,个头大的或有将泥土拱出一条细缝,有经验的孩子们常常会去偷偷扒开那条缝,用小手挖出几块白薯生吃或是烤着吃。被看青的老人看到,不是被追就是被骂。吃不饱饭的年代,孩子们为了挨饿的肚子,做了坏事,被大人们知道,也会是一声责骂:“小兔崽子,下次若是知道你再去地里偷白薯吃,我定打断你的腿。”

      “我肚子饿,没办法才去的。”孩子眼里有委屈,也有泪水。

      “再饿,也不能去偷东西,不能从小养成偷东西的坏习惯。”男人有点激动,嗓门高。

      “快给你爸保证,下回不去了啊。”母亲疼孩子,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骂完孩子,男抽一口旱烟袋的烟,接着吐出一口烟。内疚与惆怅,随氤氲的烟气中飘散。我可敬可爱的故乡人,如今的你可安好。

      秋收时节,在大人们和孩子们的期盼中,终于到来。田野一派繁忙过后,村庄里冉冉升起的炊烟里,冒着玉米、高粱米、白薯等香,汇集在一起飘散在村庄的上空。又是一个丰收年,故乡的男女老少,脸上挂着喜悦。

      儿时故乡家家户户都烧柴禾做饭,虽说每日都是粗茶淡饭,可是灶膛的柴禾燃起的火苗,会把大铁锅里的各种粮食和蔬菜激发出属于它们最原始的纯天然的味道。那是大地母亲赋予它们的淳厚,它们怎么会辜负了母亲的心呢。炊烟袅袅,母亲用大铁锅烀的白薯的味道,偷偷跑进炊烟里,炊烟闻到白薯甜滋滋的味道,醉了。它飘呀飘,院子的那只家狗的鼻子灵的很,先闻到了。停下脚步,冲着过堂屋的灶台“汪汪”直叫。

      弟弟晓得它是馋白薯了,“大黑,着啥急,等白薯熟了先给你吃啊。”

      鸡鸭们也来门槛前凑热闹,“咯咯”、“嘎嘎”,想溜达到过堂屋内,妹妹拿着烧火棍驱赶着:“去、去、去,不下蛋,还想贪吃呀。”鸡鸭们扭头就跑,鸭子总是落后鸡的脚步。走起路来左右摇摆,憨态可掬的样子。

      “孩子们,白薯熟啦。”当母亲掀开锅盖的一霎那,围在灶台边的我们四个孩子,个个像等着投喂的小燕子,叽叽喳喳。一股股香甜的味道带着热气直扑鼻翼,沁入心脾。

      “妈妈,我要那块大的白薯。”

      “妈妈,我要那块流着糖稀的白薯。”

      四个孩子,各怀心事。“不急,等凉了再吃。”母亲疼爱我们,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儿时的故乡,家家户户从来都不缺失这样的人间烟火气。炊烟、鸡鸣、犬吠、蛙声、鸟语、篱笆墙等等,以及临街的老屋墙外,蹲在墙根说笑或是打盹的老人,还有巷子里追逐游戏的一群无忧无虑的孩童们,这都是留在记忆深处的一幅幅温馨的画面。多少年后他们走出了画面,有的走进了村北处的一座坟冢,有的成为异乡人,有的再见时,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而像这样一幅幅时光留不住的温馨的画面,也只能是流连于记忆深处了。

      弟弟等不及,从锅里拿起一块白薯,“烫死我啦。”下意识地又将那块烫手的白薯放到锅里。

      母亲见状,急忙拉着弟弟的小手左看右看。“让妈妈看看烫坏了没有,想吃也得等凉一凉再吃呀。”

      母亲边说,边用嘴对着弟弟的小手吹了又吹。“妈妈,我的手不疼。”弟弟蛮懂事。

      妈妈心疼地抚摸着弟弟的手说:“记着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心急。”母亲总是在教我们如何做人、做事的道理。

      故乡的白薯,红瓤的口感甜软且糯,尤其是烀熟挨着锅边的那些,焦黄的皮看着就诱人。烀熟的白薯,它的皮此时已经吼不住瓤内的糖稀。它们破皮而出,呈胶状的焦黄色滴在手指间,令人垂涎三尺。我每次都喜欢吸吮着顺着指缝间流下来的那些糖稀,一口一口都是甜蜜。唇齿间像是被蜜溢满,就连呼吸都散出一股股甜味来。唯恐招来小蜜蜂,蛰了嘴唇。吸吮完指缝间的糖稀,再轻轻地地剥开皮,红润润的流着糖稀的白薯入眼,像是流着蜜的一件艺术品,不忍下口。最后,还是禁不住味蕾的骚动,一口下去又软、又糯、又甜,若是给我一碗蜜啊,我都不会换给你。

      故乡的白瓤白薯,如其名,瓤是白色的,沙瓤、口感绵密、甘甜,像极了甘栗的口感,故乡人又称之为“干瓤白薯”。儿时很少吃到甘栗,权当每次嚼在口中的白瓤白薯就是甘栗,也是对味蕾、对舌尖的一次安慰吧。  故乡的白薯,它养育了故乡一代又一代的父老乡亲。它的甜是一种沁入到心肺里的甜,也是浸入我儿时岁月里的无忧和快乐,令我回味悠长。

      说到故乡的白薯,还有两个极其重要角色没有上场呢。它们甘当幕后英雄,劳苦功高却在默默无闻地付出。它们就是白薯炕和白薯吊子,白薯炕是育秧的场所,而白薯吊子就是培育白薯秧子的种薯。白薯吊子这个富具乡土气息的名字,听着总有一份亲切感。它是白薯不假,但它又不是普通的白薯,肩负着重任呢。它是故乡人为了养白薯秧子,专门培育出的一种特殊的白薯。个头虽说没有普通的白薯大,却能积蓄出大能量,育出的白薯秧子栽到泥土里,过些时日就能长出大白薯,以人果腹。

      “布谷、布谷”,每年布谷鸟一声声,把麦子叫黄了。麦田里金色的麦浪滚滚,庄稼人开镰了。麦子望着远处的白薯地,羡慕它们匍匐在垄台上郁郁葱葱、充满生机,而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它眷恋的土地回到村庄,难免有一丝落寂。可是作为土地的子民,麦子是识大体的,它不忍看着食不果腹的庄稼人受苦,高高兴兴地坐上牛车回村了。

      庄稼人是多么聪慧啊,他们早就看出麦子们的小心思。先让收割完的麦子地喘口气,等待时机到了,把给白薯秧子掐尖、打杈时,剪下来的侧枝再剪成一段一段的,然后栽到麦子地里。空旷的麦子地又迎来了新主人,而且是披着绿衣的女子,麦子地十分欢喜。它精心呵护着新主人,等到一场雨过后,有着极其旺盛的生长力的白薯秧子的秧节上的不定根,喝饱了水后,不几日就会长出一嘟噜、一嘟噜的小白薯。等到秋天,白薯收获的季节,一并把它们刨出来,一嘟噜、一嘟噜可爱极了的白薯吊子,就这样走向庄稼人的视野。

    【审核人:站长】

        标题:【晓荷】故乡的白薯(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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