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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情寄八缚岭山寨(散文)

  • 作者:思绪飞扬淡墨痕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08-25 20: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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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久藏于八缚岭深处的一座典型农家院落,像一位深藏于闺阁之中从未沾染俗世气息的少女,更像是一位蒙着朦胧面纱的遗世佳人,在橙黄色的秋风中卓然独立,等待着我们去探寻、去发现她的美。

      当一行人远远望到那座绿荫掩映的小小庭院时,或许是踢踏的脚步声打扰了八缚岭清幽的美梦,也或许是主客之间早已心有灵犀,随即,女主人洪亮而爽朗的笑迎声驾着清风倏忽撞到了我们耳膜上:“欢迎老师们!欢迎大家来八缚岭山寨做客!”

      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刚一走进院子,刹那间,我们就被这座小院古朴而灵动的美貌所俘虏了。

      在这座阳光饱满、绿意盈眸的小院里,最打眼的是正面一溜窑洞的前墙上,数株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挨挨挤挤,正执着地附着于石壁之上,使劲地向上攀爬。似乎,它们与主人已然订立一张无声的盟约,欲以自己蓬勃的长势护佑窑洞的周全,让它在烈日的热情炙烤下依然能保有一份清凉与惬意。

      小院正中央,疏疏落落摆放着古老的石磨、石墩、石碾子。这些岁月的沧桑过客,早已丧失往日的功用,唯有静静蹲踞在这里,素面朝天,与往来流云呓语般地倾诉着光阴的消逝与流变。仰头,数株枣树撑开巨大的伞盖,将阳光尽行遮挡,只有那么几条金色的丝缕,倔强地穿透枝叶的重重封锁,调皮地垂落在主客的肩头背上。还有那么几缕尤其顽皮,它们趁微风挠动枣叶痒痒而“哗啦啦”乱颤的空当,一头撞到地面,在地上勾勒出几道明晃晃的碎影,竟斑斑驳驳似梵婀铃上演奏的名曲。枣树枝头高挂着几个大红灯笼,还有专门为鸟儿打造的玲珑木屋。这一刻,古铜色的鸟屋与褐色的枣树虬枝倾心牵手,翠绿的枣子、枣叶与鲜艳的红纱相互映衬,仿佛一幅配色大胆的写意油画,让人丝毫不会产生任何违和之感。在这座枣树主打的庭院里,窑前的另一棵老枣树,盘根错节,像一条虬龙盘曲而上,斜生的枝干穿过主人专门为它开凿的墙洞,直直指向窑顶上方的浩瀚晴空。

      在中国北方,农家庭院多植果树。常见的有苹果、梨、山楂、葡萄等等,而尤以栽种枣树居多。枣,不仅健脾益气、养血安神,极具药用价值,而且偏偏谐音“早”字。自古,北方人不论是谁家娶新媳,都会在新人床上用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摆出“早生贵子”的字样,虔诚祝福一对新人尽早诞下一个新的小生命,用以延续家族血脉。千百年来,华夏民族在枣树身上,寄予了太多良好祝愿——惟愿种族生生不息、代代绵延不绝……

      在女主人以自制的薄荷清茶殷勤款待散坐于枣树下的客人时,我得以仔细端详这座整洁的院落——八缚岭山寨。

      这边,几株粗壮的杨树间吊着两支木板秋千,可以两人并坐其上,如同双鸟比翼齐飞,一同在有节奏的摇荡中感受纵情飞翔的畅快淋漓。这也让我不禁想起了那颗闪耀于两宋之间的巾帼星座,似乎,眼前,还幻化出一幅“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美妙图画。

      院子那边的大树间,则用绿绳悬挂着两张吊床。倘若,于醉眼朦胧之际,手捧一册泛着油墨馨香的书卷,仰面轻躺其上,时而朗声吟诵古今之佳篇,时而眼观天上的云卷云舒;抑或,于月色沉落、星子困顿的夜晚,侧耳聆听山风徐徐吹来,在斑斓的星辉里,将悠长的思绪系在风的脚踵,遥寄给远方的友朋,那该是多么富有诗意!

      “老师,请用茶!”女主人浅笑嫣然。她的右手,如葱根般洁白修长的手指一一并拢,轻轻扶在茶杯边缘,邀我一同品茶。这茶汤,颜色青绿,宛若一汪平静的秋水,透着深沉的况味。一缕清香随着水汽袅袅升腾,似有还无,清幽而不张狂,浅淡而不浓烈。以唇啜吸,缓缓将茶汤送至舌尖齿上,一股薄荷的冰爽与清冽瞬间炸裂,便觉满口都是清爽的滋味。这当口,有几只半大的母鸡在庭中悠闲觅食。它们头顶暗红的冠,轻快地踱着小碎步,如同虔诚礼佛,一俯一仰间,似乎都在由衷感喟造物主的无私馈赠。不远处,另一方园子里,栖息着更多成年的公鸡和母鸡。大自然赋予它们足够的自由,它们或三三两两停留在架子上,用尖利的喙梳理着自己五颜六色的羽毛;或者不拘小节,高高地蹿到大树的枝枝桠桠间,“咕咕,咕咕”吵闹个不停;还有那么几只大公鸡,羽毛鲜亮,色彩缤纷,昂首挺胸地来来回回在自己的领地巡视,随时准备和那些来犯之敌拼个你死我活。据主人介绍,这里的土鸡根本不用人管,它们有时会在野外下蛋,蛋也藏得极其隐秘。然而,一旦孵出小鸡,鸡妈妈也不会吝啬,一定会带着一长串跌跌撞撞走路的鸡崽儿们,浩浩荡荡顺着熟悉的烟火味道一路归来。

      倘若穿过院子,院后犹见一栋欧式木屋,颇见哥特式风格。木屋不远处,还有两眼相互贯通的窑洞。一眼窑洞里备有书桌,恐是主人空闲时读书的地方;而另一眼窑洞,则于正中摆放着书画几案,上置纸墨笔砚和铺开的宣纸。试想,春来之际,东南季风染绿山野,嘈杂鸟语应和花香,主人一定会选在这方斗室,以纤毫之笔素描出春天绚丽的模样;抑或,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天地间玉砌冰雕,心念所动处,约三五好友,在窑里围炉畅饮,弹琴论诗,共话桑麻,岂不逍遥似人间仙翁……

      遐思间,女主人轻轻敲响枣树上悬挂的齿轮,金声玉振亦随秋日的清风响彻四方。

      女主人说,这是喊大家吃饭用的——来这里游玩、采摘的客人和干活的工人比较多,且大家散落各处,敲钟就是为着提醒大伙儿开饭了。女主人快人快语,自言是记者出身,曾当过报社记者部主任、广告部主任。几十年走南闯北,自然养成了走路如风、办事利落、雷厉风行的性格。而男主人是我的老朋友,起先在教育系统工作,当过联合学校的校长,后到多个单位当领导,还兼任过城郊一个村庄的党支部书记。也许正因如此吧,他与八缚岭,与这方坚实的土地结下了难以割舍的不解之缘,甘愿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这山山水水间、鸡鸣犬吠里。

      早些年,他们毅然辞去职务,辞离职场,离开喧嚣的城市,离开逼仄的小家,“逆行”来到这里定居,让空置的山庄、荒芜的田园重新焕发出了往日的勃勃生机。日升月落间,他们种下棵棵果树,修整条条道路,新建窑洞,蓄养畜禽……让这里渐渐绿树成荫、鲜花遍地,宛若化为世外桃源。

      如今,男主人头上已滋生出根根银丝,脸上也显出道道深陷的皱纹。或许,山野的阳光可以染黑他俊朗的面庞;也或许,河谷的劲风能够揉皱他白皙的皮肤,但他,告别的是种种倾轧与内卷,收获的是“种豆南山下,悠然见南山”的舒心与旷达。与他相伴的女主人也已年过花甲,可不同于常人,似乎,他们更向往那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随心所欲与恬淡自然。

      午饭,显然是好客的男主人精心准备的。凉拌野菜、荞面灌肠、蒸南瓜、煮玉米、色泽艳丽的韭菜炒笨鸡蛋……都是绿色有机食品。尤其那樽发出滋滋声响、热气腾腾的铜火锅,是他最拿手的厨艺。其中的食材,不仅有宰杀自养的肥猪制成的五花肉、油炸丸子,还有自种的土豆白菜、自制的豆腐粉条……朋友们吃得开心,更吃得放心。苏东坡曾有云:“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此刻,在八缚岭,在这一座泛着烟火气息的农家小院,我们又何尝不肯长作蛰伏岭内的一个逍遥客呢?

      饭毕,乘兴环绕小院闲逛。庭院外,一条幽僻的山间小路曲曲折折沿着山势伸向远方。途经悬崖处,小路边缘皆竖立一排石磨做成的防护带,设计倒也新奇别致。在拐弯处,小路兀然一分为二,分成上下两条。两条羊肠小道的尽头均建有一座石头凉亭,如苍鹰之双翼,遥遥呈现呼应之状。在每个凉亭内,都置有石桌、石凳,以供游人爬山累了短暂休憩。

      孑然独立于凉亭,遥望秋阳沐浴下,远方群峰耸立,碧涛万顷,间有金风滚滚而来,催动松涛阵阵有如雷鸣。胸中,自有一股凛然之气鼓荡而生,眼眸也渐渐为造物主的雄奇宏伟所沉醉……

      日薄西山,也该到道别的时候了!女主人殷勤为我们带了山寨特产——西梅,男主人则目送我们到达下山口后,一直站在寨前的崖边向我们挥手致意。当我们走远,回首凝望,竟发现他依然矗立在崖边树下,身形就像一尊用石头和黄土铸成的傲岸雕塑。在他身后,刻有“八缚岭山寨”的那块红色牌匾,在漫山遍野的苍翠中,如同一枚经霜的枫叶,一直在我们的心海里摇曳,摇曳!  

    【审核人:站长】

        标题:【流年】情寄八缚岭山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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