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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画

  • 作者:单培文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5-06 18:3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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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时候,家里没有玩具,连一副完整的扑克牌都没有。找了许多垃圾堆,我才凑齐一副,五颜六色,各式各样,肮脏破旧,倒也十分新奇。除了扑克牌,为了消除解乏,我们也会画画。

      白天大家都在上学,都在学校。只有夕阳西下,我们回到家,不用做作业,就坐在门槛上,晚霞挂在天边绘饰着美丽的图案,鸟儿鸣叫着盛开动听花朵。我们拿只黑笔,捋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稚嫩的皮肤。在手臂上画画,曾是儿时的最大乐趣。一人为纸,一人作画。画的内容,无非就是鸟啊,花啊,最多的当然是手表。家里穷,若能戴上手表,这是非常光荣的事,需要一家人勤俭节约,省上好几个月,才有可能买上手表,金灿灿地闪着光,曾羡慕我们多少孩童的时光。

      所以,在我们心里,手表代表着幸福,代表着美满。我的画画水平不高,但态度非常端正,坐得笔直,腰板挺正,瞪大着眼,一丝一苟地画表链,画表盘,画表针……哪怕光线逐渐暗淡,肚子唱起饥饿的歌谣,我还是虔诚地画着,不输于任何一个专业的画家。

      一边画,我一边询问玩伴:“这表链能闪光不?这表盘有几格啊?这表针有几根啊?”玩伴同样不知道,只能赧然一笑,回答道:“表盘大概是八格,表针应该有两根,表链要闪光是不可能的。反正随便画吧!”

      我可不随便,仔细斟酌了许久,还跑到有表的邻居那里看了几回,终于弄明白表盘和表针的问题,至于闪光吗,那就拿块石头擦一擦,结果越擦越黑,只能重新画。刚开始画的表,表链不直,表盘不圆,表针没有分长短,反正很难看。我们自己看了,都难免摇头。为此,吃过晚饭后,我们点起燃油灯,擦掉刚才的表,重新画。画了多次,终于画出像样的表来。画好,我们格外珍惜,哪怕睡觉时也小心翼翼,生怕被子成了凶手,抹掉我们辛苦作的画,非要把手放在被子外面,才肯闭上眼睛入眠。

      第二天,我们刚到学校就四处炫耀,哪怕大冬天,北风呼啸,我们也把白色的肌肤露出来,好让其他人看清我们的表:“看,我有表,你没有吧。”“这是假表,我才不稀罕,有本事,你们拿个真的来戴。”真的表,那是不可能的,但丝毫不影响我内心的兴奋。因为童年的天真摆在那,这是快乐的最大泉源。就算没有画表,也有别的方式找寻乐趣。

      趁他人睡觉,在他脸上画画,捉弄一下,也让人乐不可支。某个夏日中午,蝉鸣蛙叫,叶绿草青,我等同桌沉入梦乡,以他的五官为框架,画了一只老鼠。因为干坏事,内心忐忑,下笔凌乱,老鼠丑陋不堪。同桌醒后,全班同学笑得前仰后合。我笑得最开心,也哭得最惨。因为同桌报告老师,老师找到我,检讨少不了。五百字虽然要不了我的命,但足以催生下我的泪水。不过,没关系,毕竟画的作品里,藏着童年的回忆,每一幅都有无限的天真与可爱。

      再次拾起画笔,那是中专毕业后。2000年5月,我离开学校,步入社会。那年,我刚好18岁,虽然戴上“成年”的帽子,但心灵还是一个幼稚的小孩。我没有找到工作,呆在农村老家,陪着父母干农活。辛苦的农活扼住梦想的咽喉,我不甘心读书这么多年,最后还像父母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不行,我得掌握一门技艺,学得专长,从而独步青云,笑傲将来。

      从太阳升起直到落下,我已经干了一天的活,虽然中午可以稍作休息,但疲惫还是找上身体,干不惯“插秧、割稻”的我手脚发软,只想躺在舒服的床上,睡个昏天黑地。尽管如此,吃过晚饭后,我还是执着地拿起画笔。

      家里的砖木房,窗户狭小,月亮慢慢升起,从黑暗的山那边探出头来,露出皎洁的脸庞,把美丽给了人间。我在书桌前铺上画本,端正地坐好,还是像读书生涯一般,胸膛离桌沿一拳远。画本是二哥遗留给我的,他大我五岁,也曾爱画画,当时已外出打工,能自食其力。因为此,画笔也有了新变化,至少彩笔不再新鲜。我大多采取临摹的方式,画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原作取自于初中教材里的“动植物学”,里面的画栩栩如生,但画法简单,易学易懂。

      起初,我将灯光打得亮如白昼,将白纸按在书本的画作上,仔细对着原图,一笔一划地描摹,拓下的画有模有样。后来,画技有了长进,我不再拓作,改成临仿,看一眼原图,画一下己作。不满意的地方,立刻用橡皮擦掉,重新勾勒。

      一段时间的积累,我画了厚厚一沓作品,将它们收集好,用夹子夹起来,时常拿出来欣赏。有时不过瘾,我贴在房间的墙上,睡前看一眼,醒来看一眼,得意之情油然而生。

      八月中秋,一轮明月挂在天宇,儿时的玩伴恰好归家,我们一起躲在房间里玩耍。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我拿出画作分享给他看。他看后,竖起大拇指,觉得特别好,要求我送他几幅,贴在房间里装饰一下。说话时,他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满是对我的崇拜。一瞬间,我的满足感从脚底出发,穿过血管,直达大脑,脸涨红起来,全是骄傲。看来,那段时间的努力,还是收获颇丰。

      只是,面对玩伴的求索,敝帚自珍,我又有些舍不得,三挑四拣,选了几张最不中意的画递给他。他的目光如同屋檐下的天色,一下子黑了,摇摇头没有接,再随意说了几句话和我再见。我并没有在意,又投入到画画当中。

      至今,这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此事。或许记得,却不再提起;或许不记得,毕竟那是我的画作,只是藏着我的梦想。

      再过上不久,我走上三尺讲台,当上老师,提笔写起文章。至于画画,那就成为年少的一场梦吧!不过,这场梦还有一段延续。

      2009年7月,女儿出生。在她的身上,我寄予太多的希望,希望她成为凤凰,有朝一日飞上枝头,饮露餐华,通天达神。

      女儿上学后,我就不辞劳苦,送她学这学那,画画是必学技能之一。老师很专业,专科毕业,专职美术,画的作品曾在各项大赛中屡获佳奖。

      画室布置很精心,画桌平整,画布洁白,画纸厚实,画笔种类繁多,女儿交给他,我很放心。每个周六,不论天晴下雨,不管严寒酷暑,只要女儿不生病,我都准时送到老师楼下。看着女儿上楼,我才放心离开。偶然,我也会上楼去,跟着女儿进入画室,一起感受专业的绘画教学。老师营造出美的艺术氛围,激发孩子的兴趣;拿出不同的道具,在黑板上用最简单的笔法教给学生;为了教学方便,老师多采取将画法分成不同数字、不同形状的方式,学生一看就懂;老师讲完,学生依葫芦画瓢,要不了多久就能画出一幅作品。

      学生绘画过程中,老师四处巡查,看到不对的地方,蹲下来握笔纠正,亲自示范给学生看,并不停鼓励。一节课下来,大家都能满意而归。

      听完老师的讲解,我产生浓厚的兴趣,迫不及待地要来一支笔,要来一张纸。几分钟后,一幅简笔画就呈现眼前。原来,在专业面前,绘画如此简单。经过几个学期的学习,女儿的画画技术有了很大的提高,派上不少用场。班级办黑板报,需要书法和画画的人才,女儿举起手被老师选中。此后,每个月,她都要站在黑板下,高度不够凳子来凑,用粉笔画插图。许多次,他们班级的黑板报在学校里获奖,老师奖励他们小本子,更是激起女儿学习画画的决心。

      但是,随着时间的不断流动,女儿的学画进程终究画上句号。毕竟,读了初中后,学业紧张,成绩为重,总不能像小学生一样,天天沉醉在画画里,不可自拔。不过,即使是七八门学科的高压,女儿在紧张的学习之余,还是会拿起笔画上一两幅画。特别是她的弟弟读幼儿园后,若是需要一些美术作品,她学过的画画本领又可重上战场,骑马驰骋一回。在她的帮助下,儿子的作品数次斩获桂冠。拿着奖状回家,儿子夸奖她是个好姐姐,有艺术细胞,有画画天赋。

      每每此时,女儿的脸色桃红,一如春天里盛开的花朵。看着她,我恍然发现,我的画画梦想,从年幼的手表出发,画上玩伴的快乐脸庞,画到青春的梦想窗前,画进女儿的点滴学习中。

      可能,画画的途径还会在儿子的身上拓展。因为那里,有我童年的快乐,有我对未来的向往,有我对子女的期盼……这些如生命,如光阴,一定会留出长长的省略号,笔直向前延续。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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