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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寒冰:中国式 | 短篇小说

  • 作者:池寒冰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10-23 16: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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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豪哥发了!有钱了!真的,不骗你!豪哥要把他头上那顶第三世界贫穷落后的帽子扔进太平洋的梦想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实。只是幸福来得过于突然,豪哥尚缺乏足够的思想准备,这让他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眼下,对于豪哥来说,首要的事情是添置一辆轿车以挥手告别“出无车食无鱼”的尴尬岁月。那一天,当一辆崭新的轿车驶进小区的时候,其欢庆的仪式远比寻常人家迎娶新娘子隆重许多,但见那一条条巨蟒般的红皮爆竹扭动着身躯喷吐着火舌万炮齐鸣,一垛垛七彩烟花在深秋的寒风挟裹下呼啸着尖叫着冲向长空争相斗艳!那家伙,真可谓飞烟滚滚、昏天蔽日。一时间,小区的上空被闹腾得如乱云飞渡一般。豪哥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绿光,他一手叉在腰际,一手夹着一支中华牌香烟貌似指点江山。此情此景情真意切情不自禁触景生情激情四射豪情万丈……豪哥竟不由得模仿起电视剧里伟人的形象和风范高声唱喏:哇!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日……

      “豪哥,跑偏了,跑偏了!是霜晨月呢!”现场立马有不识时务的好事者不合时宜地予以纠正。好事者还把那“月”音吐得重重的。

      “啥?”豪哥迅速拔出口中那支半截子中华香烟,吐出一串长长的烟雾。

      “是霜晨月,不是霜晨日!”好事者固执地补充道。

      豪哥对此豪不理会,狠狠地瞪了好事者一眼,斥责道:没有日哪有月?是先有日还是先有月?!我日!

      硝烟散尽,宣告热烈而隆重的新车入住仪式胜利结束。然而,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豪哥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充分彰显个性化的年代,说白了就是看脸的年代,他决心从我做起,用实际行动融进这个不断令人心跳加速的年代。豪哥因此认为对于爱车进行一番外观上的特别装饰行动正是当务之急。他决定分两步走,重点对车门和车尾精准打造。第一步,豪哥在爱车的前门醒目地标上了“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9个大字。豪哥不喜欢人云亦云,说实在的,所有人都无法完整准确地理解这9个字的深刻内涵,这9个字像永远的谜一样至今无人能够破解,唯有豪哥自认为此是最大亮点,每当豪哥目睹这几个大字时脸上都会洋溢出堂•吉诃德式的坏笑;第二步则是在车尾精心设计一条对联式的车屁股语录,上联是“优点——我比较帅”,下联是“缺点——帅得不够明显”。这倒很有点儿想告诫自己“革命尚未成功,豪哥仍须努力”的意思。而且,相对于第一步车门大字的晦涩难懂,这第二步的车尾对联则凸显直白明了,两者形成强烈反差。豪哥对自己大智慧的独具匠心洋洋得意,踌躇满志!从此,无论是漆黑的夜晚,还是寂静的凌晨,只要被一束雪亮的远光灯直射双眼,或是被急促的喇叭声梦中惊醒,小区的人们就知道,一准是辛苦的豪哥回来了。生活着实不易,创业真是艰辛,赚钱好难好难!

      有钱应当而且必须任性。豪哥开车驾驶尤其讲究个性,他不希望有任何车辆敢于阻挡他前进的方向,他始终认为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跑没意思,他想把所有的车辆都远远地甩在身后,他要追寻一往无前的快感,他更想实地体验鹤立鸡群、天马行空的滋味。

      但是,近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使豪哥感觉很伤自尊。先是车窗吐痰抛物遭小区物业管理人员发难,并被众多业主指责,着实闹心;继而因驾驶违章被交通技术监控设备频频记录在案须接受罚款扣分处理,感觉十分不爽。其实,豪哥觉得罚款本来倒也没啥,一百两百的又算得了什么呢?用豪哥的话说,毛毛雨啦!凡是用钱能摆平的事都不算事!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丢不起咱这个人——豪哥是极为注重脸面的人。尤其让豪哥不悦的是,由于强行变道,速度超快,爱车遭遇左右夹击,连环碰撞,严重变形,就连那条令豪哥自鸣得意、最能代表豪哥个性的车屁股语录都面目全非了!

      不得已,豪哥的爱车终于消停了一段时光,当它再次融入川流不息的滚滚车流的时候,车屁股语录已变成“十次碰撞,九次战平!”。“唉!”,豪哥深深地叹着气,他感觉眼前的这条语录无论是思想的深刻性还是文字的艺术性都赶不上从前的那个。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豪哥隐隐感到世事的无可奈何。

      然而,爱车再次上路,好景依然不长。那天,豪哥照例叼着香烟,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iphone6通电话。打完电话,放下手机,豪哥习惯性地把音响音量拧到极致。其时,车厢里正播放歌手郑智化的专辑,一曲《水手》唱得山响。郑智化唱道“……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豪哥伴随着流畅的节奏,用踩油门的脚踩着《水手》欢快的节拍,不知不觉地就把油门加大了。合该豪哥倒霉,恰恰这时,在斑马线上,豪哥没有留神,把一位上街买菜的大妈撞飞了。

      豪哥连同他的爱车一并进了局子。年轻的老警递上纸和笔,意思是让豪哥交代肇事经过。可是,老警并不了解,写字压根儿就不是豪哥的强项,平日里大事小事顶多在手机上比划比划就搞定了,况且豪哥已数十载没摸过笔了。再则说了,现今谁还用笔写字!如若放在平时,豪哥说八个样的也要和老警理论两句,然而,今天就也熊罢!豪哥心里明白,今日犯事,非同寻常,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了!郑智化说“至少我们还有梦”,豪哥何尝不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难不成命里有此一劫?!

      豪哥的额头已沁出微微的汗珠,他觉得是时候给自己弄些个解脱、开脱、争辩、辩护的理由了。于是乎,他涨红着脸,憋了半个时辰,颤颤巍巍、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半行字:中国式过马路……

      年轻的老警生气了,失去了应有的耐心,敲打着豪哥驾照证件上一连串违章扣分记录厉声呵斥道:“你咋不说你是中国式开车呢!你真该重新接受交规学习教育了!”说着,老警信手摸出一叠视听学习资料说,“好吧,既然你说‘中国式’,那就让你先好好看看,无论中国还是外国,人们都是怎样文明驾驶、礼让行人的!”

      豪哥把那视频看了多半,好像找到了某种感觉,却原来普天下的交通法规似乎都是一样的清规戒律,尤其是个别老外在礼让行人方面甚至比咱某些国人还要保守。豪哥平日里最瞧不起敢做不敢当的男人了,他悔不该小瞧了交通法规,悔不该和老警谈论什么中国式,于是,涨着通红通红的脸说道:警察大哥,我错了,认罚还不行吗……

      照理说,既然认错认罚,又基本攀上了警察大哥,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完全可以就此打住,然而不曾想,豪哥在“认罚还不行吗”之后,紧接着又习惯性地画蛇添足似的补充道:咱别再提中国式了行吗?

      警察大哥笑了,但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嘴里还一个劲儿地犯嘀咕:中国式,中国式,谁有闲工夫在这陪你扯犊子……

    【审核人:雨祺】

        标题:池寒冰:中国式 | 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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