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中,相识,不是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会记住,更不是每个相识的人都相知;相知,也不是每个相知的人都让人牵挂,结成友谊。我与尧承从相识到相知结成的友谊,就像打开一本未曾阅读的书,每翻开一页都是美好的回忆。
那是1972年,正值青春年华的我,身后一对闪悠悠的长辫,像拨浪鼓似的重复拍打着大腿,随着节奏敲打大地的脚步声,走进了石柱县西沱区所在地小学(简称西小),当起了孩儿王。
西小在长江南岸,背依方斗山麓,面向长江,大门外是操场,一边是小溪流水和一栋教室,一边是几棵遮天蔽日的黄葛树(榕树),大树浓荫,一半遮蔽操场,一半倒映池塘。池塘旁边由一座小桥连接幼儿园。幼儿园大门面向西小,四周是土墙或砖垒成的围墙,雄踞在长江南岸,与江上盆景石宝寨遥遥相望。
1973年,学校来了两位年轻代课女老师。可巧的是她俩是同一学校,同一年级,同住西沱镇,都是谭氏家族女将:一位名扬枢,一位名尧承。她俩青春靓丽,都是齐肩的短辫,轮角分明的脸上一双大眼睛,身高1.70米左右。尤其是尧承的一双大眼睛,用炯炯有神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我们三人就同住一间寝室。
说是寝室,其实就是一间教室隔成两间,一个门进出,休息时我们一起打篮球、打乒乓球,一块到长江边洗衣服,看轮船过后的江水滔滔。晚上备好课批改完作业后,开心时我们一起唱一起跳。那时时兴演唱“样板戏”,我们扮演《沙家浜》选段里的刁德一、胡长奎、阿庆嫂,在寝室里一起“疯”,一起笑,无勾心斗角,无忧无虑,思想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1974年4月初,我调离西小,去了相距约60里的另外一所学校。流水不因石而阻,友谊不因远而疏。交通不便,就让书信传递我们的友谊。
我和尧承走得更近些,也许都是属蛇的,一月之差,合于性格,心存善良,亲如姐妹。后来,尧承上中专卫校学医,我进师范学院中文系学习,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从未间断联系。我俩有说不完的话,苦了累了互相倾述,有进步共同分享,遇困难互相帮助。
那是1977年上半年,我在大学读书时生了一场病,我写信告诉尧承:“我病了住在医院里,无聊时想起我们相处的时光......”一个星期我就出院了,尧承不顾隔山隔水,坐几十里路的船到学校来看我,当时给我很大的精神安慰,至今那一幕还记忆犹新。
我俩都毕业了,走上新的岗位。记得尧承分配在一个区卫生院行医,我分配在县一中学校任语文教师,我和尧承离得更近了,见面后是无话不说,就连处对象都要互相引荐过目。说来也巧,我处的对象与尧承同住西沱镇,若论辈分,尧承是长辈;尧承处的对象是她们高中同学,与我同乡,加之我们三人都是蛇年出生,而且月份相隔不到一月,同在县城工作,说话处事就更随意,我遇上困难的时候,尧承替我排忧解难。
记得2002年初,大家都在县城买房,每平方米不到1000元,尧承将老家的房子卖了,在县城新购置了一套房。当时我也想购套新房,而且也去看了房,终因经济实力不足就放弃了买房的想法。尧承知道后,积极支持我买房,主动提出借钱给我。她说:“你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就是。”我考虑再三,上有老,下有小,孩子正是读书用钱的时候,俗话说:“钱是人的胆。”负债压力大了,培养孩子就没胆了,于是就放弃买房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虽是一个细节,但这细节反映出来的就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品格和善良,见证了我们的友谊。
我们由南到北,落脚在北京市通州区宋庄画家村。2022年,正当我感受到一家人的幸福时刻,老天爷却跟我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将病魔无情地降落在我家老伴身上,食不能咽,严重时靠鼻管输入营养液维持生命,一家人忙于寻医寻药。经过半年的治疗,老伴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后奇迹般地好了,一家人才算缓了口气。但我们谁也没想到,半年后,老伴走路右脚无力,一天比一天严重,儿子儿媳又四处寻医。经北京协和医院检查其结果是脑瘤压迫神经,老伴再度陷入痛苦之中,经济也受到严重影响,我们一家人商量,要尽最大努力治好老伴的病,没钱了就卖老家的房子。
尧承不知是从哪里知道我们的想法后,给我打来电话,说:“很想来北京看看继文,因外孙还小,确实离不开身。听说你准备把老家的房子卖了给继文治病。你不要卖房子,差钱治病我们给你借。”说实的,那段时间我都已快崩溃了,只不过是在硬撑。我在电话里听到尧承主动提出给我们借钱很是感动。尤其是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虚情假意有之,让友谊掺杂了不良想法或成为利益的附庸品,有多少人愿意把钱拿出来呀!我瞬间感动得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哽咽着说:“谢谢!”尧承在电话的那一头说:“我们是五十多年的朋友,虽不是姐妹也是姐妹,你有难处要告诉我,我帮得到的一定会帮。”我说:“有你这句话都让我感动不已。”尧承说:“我们是好姐妹,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我俩在电话里说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回忆、有倾述、更有感动。每一次感动都让我刻骨铭心,我们从相识、相知走过五十个年头。
五十年的岁月,装满了我的记忆;五十年的岁月,凝聚了我们的友谊,快乐时我们一起笑,伤心时我们一起哭;五十年的岁月,感恩有幸相遇,千金易得,知己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