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从前,人们的头发不能随意剃除,如果剃除,不仅大逆不道,还是不孝的表现。因此,男女都留长发。幼年、少年时都是披散发,长长了就在头上梳成一个髻或两个髻,这髻是不辨,只扎起来的发束。男子到了二十岁,才挽束,戴上冠,还要举行加冠之礼,表示已成年。但未值盛年,身体没达到强壮的巅峰,故称之为“弱冠。”
女子到了十五岁,将头发盘起插上簪子,行及笄礼(笄是古代束发用的簪子),表示已成年。所以,“及笄之年”是指女子十五岁。
古人对头发的打理,就是现在的洗发和梳发。古人有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习俗。皇宫、贵族们有专业修理头发的宫女和丫环。到了汉朝才出现了以修理头发为职业的工匠,从而流传到了民间。
古代,人们对头发的爱惜,珍似生命,故有三国时曹操马踏青苗以“割发代首”之典故。清王朝入主中原后,为加强统治,摧毁汉人的自尊心,强令其统治下的全国各民族,主要是汉族,改剃成他们满族发型的政策,发布了剃发令,强制男子一律剃头梳辫子,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要求人们把脑门前部及周围头发剃光,露出光溜溜的青头皮来,只留中间一块,梳个大辫子。这项政策,让身受传统影响,视头发为生命的汉人,不堪其辱,奋起反抗,而遭清廷多次残酷镇压。人们无奈在强行逼迫高压下,只能剃掉前额顶上的头发,跟满族留一样的发型。为保持露出光溜溜的头皮,皇帝每十天剃一次头。民间不能跟皇帝一样,就形成了半月剃一次头的习惯。剃一次头为一刀,一刀为半个月,这样的规距和叫法,就流传了下来。从此,理发业发展起来,剃头开始兴起。
传说,清朝雍正皇帝曾写对联赞颂剃头匠:“坐天下头顶大事,用世间顶上功夫。”这是对天下剃头匠的褒奖。
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汉族青壮年男人,迅速地把头顶上强加给汉族人,留了二百多年的那根“满族辫”给剪掉,青壮年男人们如释重负,扬眉吐气。人们受新思想、新朝流的影响,理发、剃头普及起来,成了走街串巷,挑着剃刀挑子到处悠的一种行业,并且有了一套约定成俗的行规和习惯。
剃头匠被人们称呼为:“操世上头顶大事,理人间万缕青丝”之人,人们的生活越来越离不开他,越来越受到人们的认可和尊重。
我们的红旗农场解体时,会剃头手艺的周士成被分到我生产队。他弟兄两个是付井街上的老户,解放前搬迁到付井开剃头铺,以剃头为生。周士杰是周士成的哥哥,他手艺高超,特别是剃光头、刮胡子、修面,有一手绝活。周士成从小跟着他哥学剃头,得到真传,属于门里出师。我队社员的头发,本该让他剃,他考虑到他哥年龄大,下乡拦活不方便,主动找到生产队协商,我队社员剃头的活让他哥干。他下乡包其它生产队里的剃头活。
生产队时期,社员们的剃头费用在我们这里基本上是生产队承担。根据生产队男性剃头的人数,包两三个生产队,生产队分夏秋两季付给他粮食,(麦、玉米、杂粮、红芋片)每年能给700至800斤。剃头师傅再向他本生产队交钱,交换成工分。各个生产队的剃头时间都是定好的老规矩每半月一刀。这样的规矩一直到改革开放,生产队分田到户,解体为止。社员们剃头不掏钱的福利也就到此结束。
周士杰包了付井七队、八队剃头的活,同时每逢赶集还要照顾着他的剃头铺。到了生产队该剃头的时间,就挑着他的老式剃头挑子来到老地方-生产队的牲口屋前。据他讲,这副剃头挑子还是他学徒三年,出师时师傅送给他的出师礼。挑子的一头,是个下宽上窄梯形柜式的组合板凳,凳子可坐人。凳子下面三层,放有一层比一层大的抽屉,凳子面中间有个一指宽,一寸长的投钱小口,柜上镶嵌着黄铜叶子。第一层柜鼻子上,挂一把小铜锁,它的作用盛从凳面小口中塞入的钱。下面两层里边放着他的剃头工具:披单、磨刀石、剃头刀、老式手推子及推子用的油。
挑子的另一头是个木碳炉子,上面放一个高高圆圆,带沿边的铜锅子,锅里水始终保持着是热的。铜锅子上面有洗脸用的铜盆,炉子是三条腿的架子,有一根腿向上伸出高高的的杆子,杆子上挂着一条一尺多长,二寸宽的备刀布子和一条毛巾。那时,我队的男劳力过了四十岁都是剃光头。留光头,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来说,洗头方便,洗脸时往头上胡拉几把,减少了对头发的梳理、清洗的时间,从而减轻了不必要的麻烦。
每次剃头前,师傅都伸手试试水温,从剃头锅子里舀盆热水,放在剃头锅子上,把锅子当盆架用。客人坐在凳子上,围上披单,弯腰低头,师傅先反复给搓洗头,洗透后的头发软,这样剃头不疼。然后,师傅拿起剃头刀,左手撑着备刀布,把剃头刀在乌黑发亮的备刀布上正反两面蹭蹭备几下,再左手按着来理发人的头,右手拿着能吹毛离刃的剃头刀,施展起娴熟的技艺,剃刀在头发间哧啦哧啦潇洒地行走。不仅没有疼痛感,反而还能享受到剃掉头发的轻松感。转眼的功夫,明光光,亮闪闪的大光头就剃好了。
剃好头,只算一半的工。接下来是刮胡子、刮脸等一系列的程序,才是师傅的真功夫。
过去剃头,客人除了坐木凳外,没有什么可躺可靠的物件。唯一可躺可靠的就是剃头师傅的大腿。刮脸时,师傅的左脚或右脚蹬在凳子上腿伸直,客人坐在凳子上,身体往后躺在师傅的腿上。师傅金鸡独立式的给客人刮脸、修面。客人舒服,师傅方便,代替了今天可升、可降、可转圈、可平躺的理发椅。
刀在脸上走,刀子和肉打交道,一不小心就会刮破。在哪儿下刀,哪里收刀,力度如何把握,都有讲究。师傅几十年的经验积累,手法已炉火纯青,练就的腿脚站立功夫早已稳如泰山。
刮脸时,热毛巾敷面待毛孔打开,右手悬腕执刀,亮闪闪的剃头刀在上下嘴唇间哧啦哧啦地响着,由下往上,小心翼翼地刮。根据下巴不同的部位,调整刀锋和皮肤的接触力度、角度。刮好后用手抹一遍,确认是否顺滑,刮的净。还要翻起眼皮,用刀尖刮刮内眼皮、眼角、汗毛,掂起耳朵,内外轻轻地刮几刀,还不忘修剪几下鼻毛。这个过程是客人最享受的时刻。最后用温毛巾,擦干净脸。初来时胡子拉碴的客人,顿时变得清爽干净。随机,师傅俩手一合掌,“啪、啪”两声响起,意思告诉客人:头剃完了,起来吧。这一动作是剃头这行传下来的规矩。因此,在我们当地流传了一个歇后语:剃头的拍呱—完蛋!
六七十年代年青人的发型有:短平头、长平头、大背头、分头、偏分头,这些都是师傅的拿手活。
小孩子剃头的发型也多种多样,有寿桃、冲天炮、茶壶盖、月牙、木梳篦等型状。娇小孩有的后脑勺或头的一边留一绺头发,扎个小辫。故有“头上留一绺,活到九十九”之俗语。只要你说出什么样的发型,师傅都能理出保你满意的发型来。
有的小孩头发长得稀、黄,民间观念认为,小孩的头发犹如割韭菜,越割越旺,就需剃光头。剃光头分两种,一种用剃刀剃,一种用推子推。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小孩子都怕剃头,一说剃头就东躲西藏,吓得不得了,有的还号啕大哭。师傅给小孩剃头时,会耐着性子,弯腰配合着家长哄小孩,并许诺如不哭,剃完头给糖豆吃。在糖豆的吸引下,小孩便会乖乖的让师傅顺当地把头理好。师傅便从凳子的抽屉里拿出个小瓶子,给上一两粒糖豆。下次再来理发,就更乖了。
那时,留短平头推好后,还要从头顶中间往前贴着头皮再推几推子,露出头皮来,这可能是一种时尚?至今我都没搞懂为什么?
剃头,最忙的季节是春节。受传统思想影响,有钱没钱,剃个光头过年。留着长发、胡子过年,不仅邋遢、不卫生,而且也是对别人和对自己的不尊重。所以,春节前就是平时不按时理发的人,也要挤出时间抽点空闲,去整整面容剃剃头。
师傅最清闲的是正月,据传说,清朝剃发令全国施行后,人们为了怀旧,反抗清王朝这一做法,民间衍生出“正月里不能剃头”的说法,以此表达思旧情怀。为掩人耳目,将“思旧”,改为谐音“死舅。”所以,“正月里剃头死舅”的说法,一直流传至今。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剃头铺子最热闹,大人带着小孩,都想借龙抬头之日,剃个喜头,保佑孩子们健康成长,长大出人头地。这一民俗民风,代代相传,早已深入人心,寄托着老百姓心中美好的心愿和情怀。更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剃头匠这词已不复存在,人们对头发的护理、造型、审美观念越来越高,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员、名称也随着变化而成为:美容美发师、形像设计师、造型师;还有高大上赶潮流的:贵艺剪、艺剪坊、精剪、明星发廊等发型设计室,遍布城乡各地。 昔日走街串巷的剃头挑和剃头摊子,已被历史所淹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