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里直呼其名似乎不太礼貌,但我觉得对一个人的尊重还可以有更多体现方式,不必拘于一种形式。
2023年10月23日,重阳节。早上庞老师在作家群发了几句“打油诗”,大概意思是谁去西城区他家附近,他请喝酒;或者如果有人请他去东城区,就得负责饭费和他的交通费。
最近几年,他经常在各种群里发送类似的消息,比如前几天他要来新村这边参加一个朗诵会,就在某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我10点钟到新村,朗诵会下午1点,中间的3个小时,谁管我?”他的意思是,这3个小时里应该包括一顿午饭呢,得有人管才行。潘永翔老师在他发出微信后半小时左右看到了,就在群里问他:“有没有人管你,没人管我管。”结果他没下文了。后来才知道,他是挪动着自己标志性的小脚步,去了阚峰家里。
他一直希望能有人陪他喝点“60度”,可见老诗人时常有孤单之感。其实庞老师并不缺少朋友。八十年代初他凭一首《关东第十二月》红遍大江南北,奠定了他在大庆乃至全国诗坛的地位。那时候,想请他喝酒的人得排队等位,还不一定能拿到号。然后又担任了十几年市作协主席,更是风光无限,酒局不断。对一个作家来说,喝酒往往是增加创作激情的催化剂,尤其是像他那样一直自觉控制自己的酒精摄入量,不喝大酒,不耍酒疯,不耽误写作,就使自己受欢迎的程度又增加了一层。
初见庞老师大概是在1988年。那年我和丙诃自印了一本诗集《这种心情》,想让他指导一下,就费尽周折找到了他。记得他当时正在准备行装要去外地采风,匆匆忙忙地交谈了一会儿,他把我们的诗集简单翻了翻,也没做任何评价,就放到柜子里了。那时候他又红又忙,能见一面都倍感荣幸了,至于我们的诗集,估计他是没有时间仔细看的。
后来见面的机会多了,发现他是一个挺单纯的人,除了大家公认的“抠点儿”,没啥别的毛病。写作上,他喜欢用“小词”,说“真事”,不喜欢假大空,“刨根问底”似的采访是他的看家本事。生活上,他自理能力略有欠缺,喜欢简单,喝小酒必须60度,至于饭菜,以“能咬动”为原则,越香越好。跟他喝酒可以很放松,他自己基本上就是一两白酒(现在主动降为半两)加一瓶啤酒,别人喝多少随意,他从不劝酒。剩饭剩菜他一般都是打包带回家,饿的时候混到一起热一下,美其名曰“瞎胡炖”,颇具老庞风格。
重阳节那天上午,我去油田文联取一个获奖证书,取回证书坐到车里,突然想起了庞老师发的那条消息,于是点开作家群,他的“要约”几乎没有回应。拨通电话,我问他约到人没有,他说截至目前还没有,语气里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他说家里采暖用的壁挂炉坏了,约了修理工一会儿上门。我说我过去吧,他说那可太好了。开车到他家楼下,正好修壁挂炉的师傅也来了,几分钟时间壁挂炉换个件就修好了。我说我开车带你去新村那边吧,我停好车陪你喝点儿,他欣然同意。在我家附近一家饺子馆落座以后,又喊来了住在附近已经吃过午饭的朱智启,算是凑成了一个酒局。一瓶62度的莒县白干,他照例给自己倒出半两左右,又要来一大碗热水,把酒杯放进去,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他说:“我得喝热酒,不管白酒啤酒,都得烫一下。”一盘腊八蒜烧肥肠,一盘酸菜五花肉蒸鸡蛋,一屉驴肉馅蒸饺,都是他喜欢吃的。喝完杯子里的半两白酒,他又破例给自己倒了一点,我们三个人算是正儿八经为庆祝重阳节碰了一次杯。
酒足饭饱并打包后,我叫了一辆网约车送他回家。这一来一回连吃带拿,没让他花一分钱。还有,从他家出来之前修壁挂炉的50块钱,我也想替他付了,他坚决不让,由此看来,他虽然“抠”,也抠得有自己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