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得很，寒夜!我在苏州如客居一般。寒夜客来，来多了嫌烦;寒夜客不来，又想他们。”
这一点上，车前子像我。
“昨天来了三个，好像正好，一个画家，一个书家，一个茶家。”于是：兴致勃勃地给书家别墅取名“一玉兰堂”;画了张含苞之玉兰送给书家;四个人题匾“一玉兰堂”。
因为从众多的名字里比较筛出很有味道的“一玉兰堂”，画条幅时听到书家女儿喜欢读他的书，并被画家看出自己新近训练运用的新技法“蚕丝描”而很有“成就感”，题匾时有自己的想法，且写得很出彩，顺便还调侃了一下要请清代书法家伊秉绶来书写才够味，从而感叹做这些事情太费脑，真是好辛苦。但是我想，有这样的过程和结果，他当然是辛苦并快乐着。
读书前，特别讲到了一个成语：吴牛喘月。吴牛喘月的本意是：水牛怕热，见到月亮以为是太阳，就喘起气来。比喻人害怕遇到使之受过苦的类似事物。
然后，“这几天在读宋朝人的诗”，读出的结论是：“宋朝人写诗好辛苦”。他举了谢翱《效孟郊体》和杨万里《题钟家村石崖二首(选一)》为例。
他嫌“落叶昔日雨，地上仅可数。今雨落叶处，可数还在树”。说：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落叶比往日多了，但描写得太复杂了，有点找事做的意思。
他嫌“菖蒲不相待，逐水流下溪”。就是落叶随流水。他说：这是一幅宋朝诗人的肖像画，肯定不是唐朝诗人，具体又说不出来，即使能够说出来，也是太辛苦，懒得说了。
他嫌“若教渔父头无笠，只著蘘衣便是猿”浅近得像顺口溜。说：这个意思或许唐朝诗里也有，但唐朝诗人就不会写进诗里。这也是宋朝诗人的辛苦之处。
唉，以我现在的水平，还不够评价唐宋诗词。我认为能够流传下来的都很好，虽然谢翱写落叶好像是复杂了点，杨万里的那一句也过于形象浅近得像打油。
车前子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我想，他在这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应该还有，在对文字的研究上他吃过苦头，再读前人(宋朝诗人)的诗时发现，他们也吃过类似的苦。吴牛喘月。文人，都太辛苦了。
通篇读下来，我发现车前子文字灵性，绘画灵性，而且带调侃、幽默。什么“茶家”、“蚕丝描”，什么“木兰玉兰一回事”，什么“木笔木兰玉兰一回事”，什么“画好后，悬于壁上，气息不错”，什么“以前往往酒后着笔，心中难免飞扬跋扈;去年下半年有了些修养，行笔之前加个春蚕吐丝的意念”，“读书，我想书如果能够加温，多好;捧着一本书就像捧着热水袋似的，多好”……
读着读着，感觉车前子与人相处得好辛苦，写东西字斟句酌真的好辛苦，有些话还不明说，还转弯抹角就更辛苦。还能感觉出他有一点点“狂”。也该他狂，谁叫他诗、书、画、散样样都精呢。
车前子表面上说着辛苦，也能感受到他骨子里的调侃和乐在其中。这家伙，狡猾狡猾的。
《茶话会》我读得也好辛苦。读他的文章，我总是显得笨笨的。值得我学习、琢磨的地方太多了。但当我读出了一些东西后，不管对与不对，我发觉，苦过之后也有乐。
2024.6.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