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城泸州,是沱江融入长江的交汇处,气候温润,盛产美酒,被誉为“中国酒城”。尤其是泸州老窖,酿造技艺发源于古江阳,兴于唐宋,并经元、明、清三代不断完善成熟,延续至今的古法酿造工艺,是中国最古老的四大名酒之一。泸州两千多年的酿酒史,不仅酿出了一坛坛美酒佳酿,更酿出了一串串好诗,陶醉了千年巴山蜀水,陶醉了无数文人骚客。
风过泸州处处香,月入江中诗满城。酒,是泸州的精髓,也是这座江城的灵魂所在。1573年,泸州人舒承宗在元代酿造法的基础上,取龙泉井水,采用五渡溪黄泥始建窖池,创新大曲酿制之法,开启了中国浓香白酒的新时代。自古白酒酿造“生香靠发酵、提香靠蒸馏、成型靠勾调”,泸州酒以浓香而闻名。国窖1573保持高度酒的醇厚,又非常柔和,口感柔顺舒适恰到好处,赢得了众多酒友的青睐,1996年经国务院批准成为行业首家“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对于酒的品质,司马相如是非常有发言权的。毕竟,他对酿酒工艺的了解,要比一般文人深刻得多。据《西京杂记》记载,司马相如家徒四壁,只有身上披的鹔鸘裘比较值钱,他便把鹔鸘裘卖掉,买来酒“与文君为欢”。由于岳父不接济他,生活无着落的司马相如夫妇只好变卖了车马,盘下一家酒肆,在街上卖起了酒,这便有了文君当垆的故事。因此,对于一个酒贩子而言,对酒的品质把握,那应该是极为拿手的。司马相如赞颂泸州美酒云:“吴天远处兮,采云飘拂;蜀南有醪兮,香溢四宇;当炉而炖兮,润我肺腑;促我悠思兮,落笔成赋。”由此可见,司马相如洋洋洒洒写了那么多的赋,这泸州的酒,自然也就成了司马相如桌上的“家常菜”。
唐代的两大诗人,李白和杜甫,都是爱酒之人。李白在泸州喝得二晕二晕时,写下《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杜甫虽然没与李白同行,但他在酒足饭饱后,也写了一首叫《泸州纪行》的:“自昔泸以负盛名,归途邂逅慰老身。江山照眼灵气出,古塞城高紫色生。代有人才探翰墨,我来系缆结诗情。三杯入口心自愧,枯口无字谢主人。”杜甫没有李白的浪漫,也没有斗酒诗百篇的潇洒。但“喝了嘴短”的他,还是凭借自己的一身才气,口占出了精美的诗篇,以致于无愧于主人,无愧于那“三杯酒”。我们还可以反向思考,如果主人没招待杜甫喝酒,亦或那酒的口感一般,诗圣一时没有灵感,泸州也就很可能错过了诗圣这优美的诗篇。
但凡是文人,似乎都爱小酌一杯。苏东坡到了泸州,凭他老先生的影响力,请他喝酒的人,应该是排着号的。他在《浣溪沙·夜饮》中写道:“佳酿飘香自蜀南,且邀明月醉花间,三杯未尽兴尤酣。夜露清凉搀乐去,青山微薄桂枝寒,凝眸迷恋玉壶间。”苏子喝酒,就比诗圣洒脱——他是“三杯未尽兴”,越喝越来劲,根本就没有丝毫“心自愧”的意思。苏子心态为什么这么好?其实,泸州人好客,请人喝酒就图一个痛快,并非私夹一些特殊任务什么的,更没有以酒换诗的交易。大概是因为诗圣是外地人,他不太了解泸州人的性格,总是担心自己写不出诗,而枉费了主人的热情而“自愧”。再说,能把诗圣吓得“自愧”的一席酒宴,更说明了美酒对诗圣的彻底征服。
你别说,关于泸州人的性格,苏东坡的好友黄庭坚是有研究的。他在泸州住了半年,一位叫史应之的隐客,其自由洒脱,不拘一格,随遇而安的性格,深深打动了黄庭坚,为此黄庭坚写一首《史应之赞》云,“眉山史应之,爱酒而滑稽。对鄙不肖,醉眼一笑。司马德操,万事但好。东方戏嘲,惊动汉朝。穷则德操,达则方朔。天地一壼,不胶者卓。应之老矣,似愚不愚。江安食不足,江阳酒有余。”与史应之这样一位“爱酒而滑稽”的隐士交往,黄庭坚发现,穷困亦有穷困的活法,归隐亦有归隐的高义。别人以为史应之是人老了没有进取心,实则大智若愚——身在泸州,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要的就是这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据《宋史》载,泸州是西南边最早设草市的地区,时有草市67个。宋神宗(公元1080年)批准泸州茶马互市,到南宋年间小市因位于长沱两江交汇一隅和东大道之始,成为草市之一,因泸州城下一集镇,故称小市。大诗人陆游在宋乾道八年(公元1172年)时经小市小憩,通过《小市》就让我们以管窥豹,“小市门前沙作堤,杏花虽落不沾泥。客心尚壮身先老,江水方东我独西。”据《永乐大典》记载:小市位于沱江和长江交汇的北岸,与州城一水相隔,舟楫可通。冬日水落,江上造有浮桥,设于孟冬之旦,撤于孟夏之初,皆架舟为之用木板篾绳一头取办小市余甘树、一头城下枇杷沟黄角(桷)树为桥缆。小市码头得天独厚的交通要道,铸就了小市九百年的码头经济和文化。
1916年除夕,时届岁末思亲之际,时任滇军十三混成旅旅长兼泸州城防司令的朱德,不能回仪陇与家人团聚,同时感念到战争时期的生灵涂炭,百感交集的他遂赋诗抒怀:“护国军兴事变迁,烽烟交警振阗阗。酒城幸保身无恙,检点机韬又一年。暗查军事忆家乡,风冷霜寒雪压枪。安得提前援陷溺,修文偃武话收场。”由于朱德第一次明确将泸州喻为“酒城”嵌入诗中,此后泸州“酒城”之名便传播开来。
要问泸州酒城最好的酒是什么?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国窖1573”。要问酒城最磅礴的诗是哪首?自然是杨慎大气磅礴的《临江仙》。
杨慎(1488~1559),显然他是没有喝到正宗的国窖酒。但泸州的佳酿,已经足以让他沉醉不知归路。据考证,杨慎在35年放逐生涯里,路过泸州多达15次。据说他还在此小住了差不多十年。其巅峰佳作——《临江仙》,正是写于泸州,灵感源于一处叫余甘渡码头的。余甘渡得名于那里成片的余甘树。《永乐大典》转引《江阳谱》记载,“余甘树依岸成林”。《临江仙》不仅朗朗上口,言简意赅,而且短短几句话不仅反应人生经历,还可体现出历史大势。特别是词中的“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尤其令人荡气回肠,成为经典中的经典。
其实,有学者考证,杨慎一直被余甘渡的美景、人文和酒香熏染,《临江仙》的问世,不过是一次时机成熟的巧妙勾兑而成。杨慎写了一首叫《余甘晚渡》的诗,“过雨人家正夕熏,江沱燕尾两支分。三回转折成巴字,万垒萦纡类毂纹。滚滚江槎分玉浪,层层云树接霞棼。子西山谷留佳句,唱作渔歌远近闻。”这首诗中,就已经陈铺了不少《临江仙》的唯美因子,整首诗的气场发酵得越来越到位,好像只需略为蒸馏,必得上层佳酿……试想,500年前杨升庵站在余甘渡口,看着夕阳西下,两岸余甘花开,美景照映在金光闪耀的沱江中,看着江中客船来来往往,想着上游自己的家乡,那是一幅多么醉人的画卷。乡愁、离愁、旅愁和闲愁,交织在一起,再借酒浇愁,终于酿出了千古名词。这真是“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对于现在的泸州,酒还在继续酿造,诗也继续在书写。傍依这座因水而兴的城市,如今聚集而来的不光是骚客旅人,还有现实派的能工巧匠,于是两江碧水串联众多公园,串联起众多产业基地,串联起宜居的生活小区……一条条希望在此纵横舒展,一处处愿景在此赫然变现,吸引各方人士到此指点江山,到此畅饮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