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天,雨水很勤,而昨夜,这使人静谧、使人怀想、使人动情的秋雨啊,稀稀疏疏地似乎下了一夜,伴着这雨声,梦里我又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土。
这些年总是在梦里,回到故土,幽灵一样飘荡在沟沟坎坎,寻找一丝回不去的童年。于是乎,闲了,我常去山里撒欢儿,但是,每次都很少去我自己的村子里,总有种近乡心更怯的感觉,生怕触碰到心底的痛!但是,在周围村庄的山头,却又总是眺望着对面那熟悉的盘山路、那亲切的山尖尖!人们回故里,原都是有所寻觅,有所追怀的,而与我,追怀的童年,遥不可及,痛失亲人的幕幕却又清晰可见!更何况在这冷露清秋时节,在这忽而霏霏、忽而潇潇、忽而滂沱的秋雨里。此情此景,无疑是触发忆念与遐思的一种酵母剂。带着深沉的凉意,荒疏的逸趣,它使望见的一切都变得有情意了。整理一下思绪,换一种心情触摸雨丝,正如刘湛秋说“如果你怀着那种快乐感的话,白天的秋雨也不会让人厌烦。你只会感到高邈、深远,并让凄冷的雨滴,去净化你的灵魂……”
朋友知道我怀旧,时不时喊我上山,其实,每次上山,面对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我忆起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悠悠岁月,忆起了童年,忆起了父亲,真的懂了这句“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也许越老越怀旧吧,每次重回故土,目睹自家院子的断壁残垣,心里默诵着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爱得深沉的土地里,曾播种着多少个童年的梦,又烙上了多少不可逆转的现实印痕……
我的恋土情结的形成,却并非来源于那些文人墨客的故土情思,而是来自心灵深处那一辈子缺失的父爱,父亲离去后,埋在地下,从此,母亲絮絮叨叨的,总会跟我们讲起地下父亲的过往,父亲一辈子都在和泥土打交道,土里刨食,土里找水,土里扎根,最后,还是早早跟他所侍弄的土地融为一体了。
从母亲把我生在那一年四季都热乎乎的土炕上那天起,就注定跟这片土地密不可分,可以说,我的整个的童年时代都是在泥土中摔打过来的——从会走那天起,我就成了地地道道的泥娃,土堆里掏洞洞,山坡上挖野菜,池塘边逮蝌蚪……山沟里的泥巴,伴着五彩缤纷的梦,摇曳着多姿的生命。
长大后,求学、就业,离开了曾盼着离开的大山,住进了高楼,却成了虽有固定居所却安顿不了心灵的形而上的漂泊者。远离了我所热爱的故土,虽并不遥远,但貌似隔断了与泥土相依相偎的脐带,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的高楼狭巷之中,目光为霓虹灯之类的光彩所眩晕,身心被世俗所累,生命在远离自然中逐渐萎缩。真心从心底里渴望着接近故土,于是,有空就往山里跑,不光我这个与泥土有着不可言说情结的山里人,那些城市的陌生人,也热衷于奔赴大山,从大自然中获取一种性灵的滋养,使久居闹市的眼睛和心灵得到一番净化。
李清照说:“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从格致的意义上讲,那片热土,与我有另外的意义。它,是我们生命的起点,承载着无数的回忆和情感,见证过我成长的辛酸和欢笑,留存着亲人们的温暖,是我心灵的避风港。在我被琐细的生活乱麻捆绑后,回到故土,躺一躺,打几个滚,又赋予我美的享受和精神的滋养。它的意义超越了地理的范畴,太多时候,在心灵深处跟这个记忆中的“故土”做倾心、惬意的情感交流。纵然没有条件长期守在故土上,也时不时回去兜一圈,把埋藏在心里的“故土”情思倾吐出来,把被生活琐碎遮挡了的东西豁然敞开,把生动鲜活的自己以图片化外观,晒在记录生活点滴的各种软件上。
我所爱恋的那连绵起伏的山峦啊,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致。它们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土地,仿佛忠诚的卫士。山里人走出去了,城里人住进来了,但土地还是那片土地,四季更替中,依旧蓝天白云,依旧绿树成荫,依旧鸟语花香,依旧让人陶醉其中。
我所依恋的那片热土啊,你没有名山大川的响亮名讳,却有着属于自己的质朴与温暖,每次奔赴与你,总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觉,山里兜一圈,似乎荡涤掉了我的浮躁和郁闷,青山绿水貌似给了我源源不断的力量,让我复在人间时,一股无限的暖流,通过经络在血液里慢慢升腾至腰间、发端,遍布全身,又有了与生活中的一切搏击的勇气!
啊,总是让人爱恋的故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