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吃糖吃得厉害,经常犯牙齿痛。母亲自有办法,将我的牙疼治好。我家房屋左侧竹林里,长有一种我们当地俗称狗豆芽的植物,狗豆芽每根枝条对立长出两排小绿叶。母亲摘下狗豆芽叶子洗干净切碎,打两个土鸡蛋混合叶末加点儿盐搅拌,用猪油煎熟让我吃下。这个士办法常常能治好我的牙疼,小时候的我,吃了好多回母亲煎的狗豆芽。狗豆芽生长无需施肥,且无虫害不需要施农药吃着健康安全。
有时,母亲去房屋对面田埂边种菜、摘菜,会拾到一枚鸭蛋或是一枚鹅蛋。母亲把蛋拿回家打进碗里,加适量红薯粉加适量盐加适量水,用筷子头挑点儿猪油放进碗里搅抖后放进锅中蒸熟。那样的乡下美味记不清我与母亲品尝了多少回。有时站在自家房前远远地看见母亲叉着腰在田埂边种菜,一群鸭鹅在田里自由地游着。夏季田埂上的菜最丰富,豇豆、四季豆、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葫芦瓜、丝瓜、木耳菜(云南称作豆腐菜),木耳菜结的种子黑褐色里面有紫红色的汁,种子落在田埂上的泥土里,第二年立夏后发出新芽长新叶,待到藤茎有三四十厘米时,将一根根小竹插入土里,让一根根藤茎攀附缠绕小竹慢慢长高,长出丰硕的叶子就成了木耳菜。
村子西头早些年有自家一小块沼泽地,地里每年会种一季芋头,白芋、红芋都种,我们那里称红叫狗爪芋,狗爪芋相比白芋粉质少香味更浓。母亲去那里锄草会带上我,芋头地紧挨着小河,是从我们家门前流下去的同一条小河,小河两岸边长满青草,有一种草细细长长有几个像竹一样的节颜色翠绿闻着清香,偶尔听得见草丛里传出蛙鸣虫鸣。趁母亲锄草的功夫我挽起裤子下到小河摸起小石头,那些小石头经过长年累月河水的冲击变得圆润光滑。芋头地边上有几棵高大的洋槐树。春天洋槐树上结出一串串香气浓郁的槐花,我用一根竹竿绑上一把镰刀将槐枝连带槐花一起拿下。我把槐花插入装有水的瓶养在家里,儿时的我因喜爱村子西头的槐花,不知去了多少回。那块沼泽地肥沃,母亲在那里种出了很多芋头,那块沼泽地是我与母亲的幸福之地。芋头搭配上好的五花肉做粉蒸芋头肉,味道纯正是一道传统菜。芋头炖排骨、用芋头做红烧肉绝佳,过去那个年代酒席上的传统八大碗就有一碗芋头炖坨坨肉。
村子西面那座小山坡沙质红土,每年会长出一季地木耳(一种很软的土木耳),相邻两个寨子的人依个人喜好把地木耳采回家,焯水后凉拌吃炒肉吃,或是切几个青辣椒炒木耳丝也可以。地木耳相比市面上卖的木耳,更脆嫩爽滑。有时采地木耳会遭遇黑蚂蚁,黑蚂蚁也吃地木耳,有时它们也吃山坡上的小野菌子,黑蚂蚁很顾群一只蚂蚁找到食物,会通报其它蚂蚁,仔细观察一群黑蚂蚁头顶一小块食物,排成长队急促地往它们的洞口爬行,成群结队的黑蚂蚁让人看了胆怯,不得不放弃过几天再去采地木耳。
村子有座松树坡,整座小山种满松树。春天那里会开出一种粉紫色的花,花不算很好看花的叶子和梗子有细茸毛,花梗子容易折断,花期旺时花梗子就老了,连晒几日太阳花梗子开裂,故名叉巴树、叉巴花。夏天松树林里长出几种可食用的野生菌,农家人把野生菌拾回家,用南瓜叶擦洗野生菌,煮野菌子在锅里放几十粒大米,大米煮成米饭时野菌子也就煮好了,炒野菌子放入大蒜,那样的做法保证万无一失,松树林里也长有少数有毒的野生菌,一般没人采摘让它自生自灭。冬季松树结出松果,罕见的见得一两只小松鼠,它们玲珑可爱极其珍贵。松树林里有野兔生存,极少数农家人用火药枪捕捉到野兔,野兔肉质鲜美炒着吃,更简单的做法用糯米煮野兔既简便又好吃,糯米的纯香加上野兔的鲜美味道上佳。有一回母亲在松树坡附近的一块红薯地里捡到一只被火药枪打死的野兔,是一只成年野兔好几斤重,母亲欣喜把野兔提回家。父母用一半的野免肉做成红烧兔肉,剩下的母亲用糯米煮兔肉粥。三十年过去了,那只野兔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早年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桉树,按树的叶子和桉树结的果儿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味。时不时的飞来一只喜鹊落在桉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母亲在心里揣测是不是家中有远客到来,母亲常念喜鹊叫有客人到。也许是它喜欢院子里的宁静,又或许是它喜欢院子周围的竹,它栖息在高高的树杈上,俯视竹的翠绿。四季更替时光悠悠,按树的一层层老树皮见证了岁月,也见证了院子里的主人四十载风雨人生。
早年房屋前,长有一片野菊花。野菊花春季开花,花瓣金黄香气淡雅,开花时引来蝴蝶,我们地方白蝴蝶黄蝴蝶常见,花蝴蝶少见。有时我观赏野菊花顺手就能抓到一只蝴蝶,蝴蝶全身长有一层粉把它装进瓶里让它失去了灵动成了木呆之物,再说离开了绿叶鲜花的衬托,也就显得不那么好看,玩一阵把它放飞自然。那片野菊花开了十来年,整个春天一群蝶儿围着野菊花飞来飞去。
屋前竹林里生长着一株金银花,金银花绿藤缠绕,叶子软软的表面有一层茸毛,金银花香气自然闻之身体舒服。有时竹林里会长出一些小竹,我穿梭在竹林子里随手砍起一根小竹,在竹子上凿一排小孔当笛子吹,尽管年少的我吹不出像样的曲子,我没受过专业的训练,那种似懂非懂的境界也是美好的。有时竹林里还会长出一些不知名的野菌子怕野菌子有毒只采着看不敢吃。竹林里长出一些地麦冬,我有时用小弯刀割地麦冬的叶子。竹林里生长一种俗名老鼠草,老鼠草根部结黑色的像草药的东西。竹林子里还有土三七,土三七的叶子可以煮豆腐吃。竹子上会结鸟巢,我也捅过鸟巢,没煮过鸟蛋,只觉得好奇取下鸟蛋端祥一番。
春季下毛毛细雨落在竹叶上沙沙作响。心细的我发现竹叶上的灰坐不见了,雨下得细,风微微地吹,那种境界天然的美好。春季竹林里有笋子母亲挖几棵竹笋把外壳去掉,焯一下水炒回锅肉。夏季气温高天气闷热,我常常和母亲坐在竹林边乘凉。母亲不喜欢吹电风扇,母女俩各持一把扇子,静静地坐在竹林边间间续续插几句话。尽管天气燥热但竹林里还是有鸟儿活动,还不时从这棵竹飞到那棵竹,有时几只鸟凑在一起喃喃细语好像在诉说什么。
竹子生命力顽强一年四季常青,偶尔竹叶上生少量毛毛虫把竹叶吃坏了,过段时间被吃坏的竹叶会自然生长修复。竹偶尔也会开花,竹开花时整棵竹没了叶子,竹结出一串串棕色的粒子。竹林里有一棵弯弯翘翘的老桑树,傍晚时分母亲养的几只鸡栖息在桑树上,天黑后它们又回到笼子里。我们地方还有两种常见的竹,一种是楠竹:楠竹长出的笋是道美味的菜,老楠竹称作楠木可用来做凉椅、凉床,楠竹的枝条可做大扫帚常用来扫晒场的粮食。另一种金竹,枝干细小硬度跟楠竹差不多,我们当地视金竹其使用价值不如楠竹。农家人用金竹做鱼竿,用金竹的枝条做大扫帚。
那年头麻雀最多随处可见,山坡上、田地里、竹林里、农家院子里都有麻雀的身影。那小精灵确实精,有时明明看见它们在院子里啄食小麦、稻谷,只要人稍微靠近,它们立即飞走,趁人不注意过一会儿它们又悄悄地落在院子里。它们叽叽叽地叫着到处飞,有时还停留在电线杆子上。喜鹊鸟画眉鸟少偶尔见得几只,乌鸦也极其少见。翠鸟一身蓝色的羽毛,它们动作敏捷红色的尖嘴能急速地叼起田里的小鱼。春天听见布谷鸟鸣叫,响亮的叫声在山坡回旋,它提醒农家人应该春耕了。当稻秧成林时田里引来秧鸡鸟,它们的叫声极像农家人的风车转动时发出的声音,故名风车雀、风车鸟,它们在稻林里产下鸟蛋,直到农家人下田收割稻子才离去。父亲也曾在稻田里拾到过秧鸡鸟的蛋,母亲把煮熟的鸟蛋留给我一个人吃,这么多年了过去了每当我想起早年故乡的稻田,心里总有一抹乡愁。
村子里到处是美人蕉,美人蕉叶子肥大花有红黄两种。房屋前后都可以种美人蕉,美人蕉不需施肥打农药,只吸取阳光雨露就能长大,硕大的花朵远远就能看见,红的似火,黄的也惹人爱,鲜艳夺目。冬天花枯萎了第二年夏天长出新枝叶,又开出娇艳的花朵。喇叭花在村里也常见,喇叭花常在傍晚开花,花香怡人,喇叭花喜夏天盛开,天然的怡人香气带给人们一丝清爽。喇叭花结出黑色的种子,种子成熟后自然地落在泥土里。第二年种子发芽,慢慢地根茎叶长大后又开出花朵。
如今,喇叭花少见了。路边偶见几朵,红薯地里偶见几朵,物以稀为贵,偶尔见到几朵,很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