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叶,我最喜欢的一种咸菜,没有之一。
很多地方都做这种咸菜,不过,家乡的做法风味独特。每到秋冬季节,地里的白菜和芥菜大茬大茬地长出来,根本吃不完。选择一个晴朗的日子,就可以腌一部分,留作一年的小菜。
腌菜是一件体力活,工程量大,工序繁琐,通常是合作完成。今天你家腌,我来帮忙,明天我家腌,你来帮忙。当然,腌菜也是一门细活,一般都是由女人们来做。
一大早,婶婶们就去地里砍菜,成担成担地收回来,在池塘里慢慢洗净再挑回去晾晒。那一排排洗得干干净净的绿油油的白菜,劈叉一样挂在晾衣绳或竹竿上,甚是壮观。
第二天,水分沥干了,白菜有些蔫不拉叽的,就可以切了。这时机的把握可是非常重要的,水分太多了,不行;太干,也不行。要切得细细的,越细越好。切好后洒上适量的盐搓揉,揉到水淋淋的,就可以入缸了。一般人家都会腌满满两大缸,够来年一年吃的。
差不多十来天,酸菜叶就做好了,黄澄澄、脆爽爽的,可以用来炒饭、做小菜,烧炉子。
那时候,妈妈总是忙于田间地头,来不及炒菜。酸菜叶炒饭又快捷又美味,一勺猪油,一把酸菜叶,倒入剩饭一炒,酸溜溜,脆生生的,一口气能吃两碗。
最新奇的吃法就是烧炉子。八九十年代物资匮乏,鲜有牛肉羊肉火锅,就是猪肉,也得过年过节才难得吃一次。天气寒冷,泥巴炉子里炭火通红,铁锅里烀上一锅酸菜叶,放上一把自家磨的辣椒粉,酸咪咪,软烂烂,辣乎乎的,特别下饭,吃得直冒汗,一天的疲惫和冬日的严寒一扫而光。
酸菜叶也是我寄宿生涯里吃得最多的菜。
五年级,要到离家很远的村小上学。天不亮,就要起床,匆匆忙忙的,吃过酸菜叶炒饭,打着手电筒就往学校赶。中午在学校打白米饭,自己带菜,带的也是酸菜叶。记得有个很要好的同学,他家条件好,总是换着花样带菜,还常常是我们一年到头都难得吃到的好菜,辣椒炒小毛鱼、辣椒炒虾米等等。他总是跟我换菜,我说我天天带酸菜叶,你就吃不厌吗?他总是笑着说,你家的酸菜叶好吃。
也有过一段时间讨厌酸菜叶的。那是初中住校时。星期一早上去,星期五下午回。整整五天,就靠着两瓶咸菜下饭,其中必定有一瓶是酸菜叶。尤其是夏天,天气炎热,到星期三,腌菜就上了白花,难以下咽。后来想到一个法子,把上了白花的酸菜叶倒在饭盒里,洒上辣椒粉,和米饭一起蒸,总算能捱到星期五。
奇怪的是,上了高中,食堂里有饭有菜,再也不用天天吃咸菜了,反倒常常怀念起酸菜叶。
很幸运,我有个亲戚在我就读的高中教书,那时已经退休了,老两口对我很是照顾。每到周末,奶奶总是做好可口的饭菜,把我叫去加餐,还总是怕我学校的菜吃不惯,炒上一瓶酸菜叶,叫我带着。在遥远的县城,我又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鸡鸭鱼肉蛋奶应有尽有,也还是常常想吃点咸菜。不过,医生提醒,少咸腌菜,不利于健康,但是我想,如果只能吃一样,只能吃一点,我就选酸菜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