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畈深藏于皖西南大别山深处的太湖县汤泉乡。2013年,蔡家畈古村落入选中国传统古村落名录。2024年深秋,我们慕名而来。这天,正好是第七个中国农民丰收节,在村口的广场一下车,只见公路一边那层层平缓的梯田里,金黄饱满的稻穗沉甸甸地弯下腰,在深秋的艳阳下,散发着阵阵迷人的清香。许多村民正在田间紧张地收购稻谷。在村前另一个宽大的广场上,摊晒满了已经收割回来的稻谷,还有鲜红的辣椒、金黄的包谷、碧绿的豆角……琳琅满目,绚烂耀眼。整个古村落呈现出一片丰收祥和的景象。
一进村口,首先迎接我们的是一口深井。井水清澈,漫溢至井沿,触手可及。井台上预备着两把竹勺,供人随便饮用井水。村民说,井水来自地底下的泉水,常年盈满,从不干枯。更奇特的是,井水冬暖夏凉,不仅可以解渴,还有养颜保健的功效。大家经不住诱惑,都争先恐后地舀一勺喝下,果然甘甜清凉无比!这口井称为“龙泉”,距今一千多年了。2011年,中央电视台对这口井进行了报道,使其名声远播,为更多的世人所知。
“龙泉”里真的有龙吗?喝过一杯“龙泉”水,不觉就朝井里探寻,想看看龙的模样。但井,峻深无比,神秘莫测。只有井水清晰地映照着自己的影子。或许,龙,以及“龙”这个词,神圣而庄重。做为一个游客,我们肉眼是看不到井里的“龙”的。
竹勺仍在手中,忽就想像,“龙”离得很远,又很近,我们正把勺交谈呢!
虽是深秋,但正午的阳光还是很紧。环视四周,满目青山。一位老人告诉我们,“龙泉”与村前那面山上的一棵千年槠树相守相望,情深义重,构成“一树一天地,一井一方圆”的和谐景观。他还说,山上的大小槠树有千百万棵,槠树材质坚硬,防腐又防虫,村里古民居的立柱、大梁、门窗都用的是槠树,经五六百多年风吹雨打,依然坚实挺拔。
一条清澈的溪流在在村落中间缓缓流淌,潺潺有声。这条溪流名“永兴河”,寓意“永远兴旺”。“永兴河”将古村落南北隔开,一分为二,但有七座麻石条铺就的桥相连,这七座桥名“七星桥”。我们沿着永兴河,一会在村子的南侧,一会又过一座桥,在村子的北侧,踏着青石板路拾级而上,兴味盎然地向古村落的深处走去。
这里的六百多间大小古民居有四百多年历史,庄重,古朴,温暖,亲切。古民居属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飞檐翘角,古色古香。古民居主体建筑坐西北朝东南,分普通民居、堂轩、祠堂三个等次。祠堂飞架着青砖小瓦马头墙,那栩栩如生的“马头”,似欲随时腾空而起……普通民居均系两层砖墙维护,坎上坎下民居连成一个统一的整体,户户有弄道相连。这些变幻莫测的弄道,似让你迷失方向,却又回环有致,让你准确地辨清方向。
我们来到了村子的中心,一座叫“维甲公屋”的民居。“维甲公屋”建于清康熙年间,古村落所有民居众以此为中心而建造,如众星捧月。该民居典雅庄重,古朴大气,墙上存留着格调清新、意境深远的水墨诗画和联句,还有传达着勤俭、孝悌、和睦、友善等内容的家训。屋侧有当年的私塾学堂,这里无疑是当年古村落文化教育中心。据村民说,村子里还有几处私塾留存。蔡家畈人一直对文化教育十分重视,秉承诗书继世,耕读传家。村里走出了不少文化人,曾获得南丁格尔奖的白衣天使殷粹和,就是他们当中的杰出代表。
说起殷粹和,蔡家畈的人充满了一脸的自豪。殷粹和(1897一1956)自小在蔡家畈长大,虽是女孩,但重视文化的蔡家畈人同样让她入私塾读书。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的殷粹和不负众望,走出山村,负笈九江、上海,后又获南丁格尔奖学金资助,留学英伦。学成回国后,先后任中国红十字会总医院护士长,九江但福德医院院长等职,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她挺身而出,于枪林弹雨中抢救伤员。新中国成立后,她热爱祖国,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始终战斗在医学护理第一线,因积劳成疾,不幸早逝,享年59岁。
如今,蔡家畈依然文化氛围浓厚,村里不仅走出不少出色的学子,许多村民也都是民间诗人,他们平时兴之所至,互相唱和。在村落青砖墙壁上,辟有两座赛诗台,作为村民展示才艺和情怀的大舞台。今天,距国庆节还有十来天,但两座赛诗台上都已推出了“庆祝国庆”的专版。那一首首激情饱满、深情朴素的诗句,展现了村民对祖国的无限热爱和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我们诵读着这些诗句,不禁交口称赞。村民谦虚又得意地说,是这个时代好,当今乡村振兴的新农村美好愿景,才真正是他们展示才艺和情怀的大舞台。
据村民说,蔡家畈古民居建筑群在建造时,由八卦定位。我们穿行在这一座迷宫里,一会感觉世界在徐徐展开,一会又在渐渐收拢。后来,我们又奇妙地走回到村落的中心。在“维甲公屋”院墙间,我们看到的一块砖头上刻有“康熙二十八年”字样。传说,当年建造这座宅院的主人,曾将一些宝物藏于地下,并在一块砖头上刻上标记,以便日后方便找寻。然而,蔡家畈人一直没有动土挖宝,任由宝藏的传说一代代相传……
这地底下真的有宝藏吗?蔡家畈人为什么不挖宝?
面对我们的疑问,村里人只是笑笑,说,不挖,不挖,我们从没想过要挖宝。
也许,在蔡畈村人看来,宝藏,的确存在,而宝藏,是不容许烂挖的,挖了,宝藏就不是宝藏了,挖了,就是对自己根脉的伤害,就是对一种神圣的背叛和亵渎!
我似乎突然明白:这地底下是不是真的有宝,并不重要。美丽的传说,本身就是一件珍贵的宝藏;而蔡家畈人那颗古朴安然、崇文尚德的心,更是无价之宝了!
离开蔡家畈时,我回头一往,分明看到村庄里的宝藏,正放射出美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