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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狗(散文)

  • 作者:美文苑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9-05 09:5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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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朋友家中有事,抱着一只小狗过来拜托我照顾几天,再三问我会不会当铲屎官,我满口答应,说自己七八岁就会喂狗,为了证明自己能胜任一个小狗饲养员,还顺手撕了一根火腿肠递过去,朋友见状,连连惊叫:“就你这还叫会养狗?!”

      接着,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是人吃的火腿肠含有亚硝酸盐和各种添加剂防腐剂会对狗狗造成危害,又说了一些狗不能吃的东西,比如:梨、杏、蘑菇、西红柿、巧克力……

      我听得目瞪口呆,不禁想起小时候我家养的那只大白狗,心里竟莫名地遗憾和酸楚起来。

      少年时的暑假,正是麦子黄的时候。天不亮,父母就带着两个弟弟赶着驴车去拔麦子。身为女孩子的我,则负责在家里洗衣、做饭、喂鸡、喂狗。

      我不怕干活,却很害怕独自在家,特别是下午,我家那间坐西朝东的灶房就黑黢黢的。每当这时,我就会想到母亲讲的一个故事,说有一只大灰狼趁人不注意,溜进一户人家的灶房里,藏在案板仓底下,等到那户人睡着了,它就从案板仓出来吃了那家人。母亲不知道这个故事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我害怕我家案板仓底下也藏着大灰狼,大白天坐在灶前烧火的时候,都不时地朝背后看看,看看黑咕隆咚的案板仓里有没有狼,更别说晚上。为了远离灶房里的案板仓,我尽量早一点做好晚饭,然后就在外面等父母回来。

      我通常蹲在狗房房旁边等父母回家。那时候狗住的地方不叫狗窝,叫狗房房。我家的狗房房是父亲打的土坯垒起来的,上面抹了泥,很结实。冬天的时候会加一个草门帘保暖。我的村庄不兴给狗起名字,狗就叫狗。我家的狗是纯白色的,很漂亮,像一只白狐。多年后,我一直在心里管我家的狗叫大白。

      每当傍晚来临我蹲在狗房房旁边的时候,大白就默默地靠过来蹲在我旁边。一人一狗,就那样蹲在渐渐浓稠的夜幕中,静静等候着晚归的家人。两双眼都巴巴地望着路口的方向,期盼着劳作的家人早点归来。有时候,我们也互望一眼,然后,大白的尾巴就在地上轻轻扫两下。我知道,大白是饿着肚子的。

      饭虽然早已做好,但我要等父母回来一起吃。大白则要等到我们吃过了晚饭,洗了锅,用洗锅水给它烫狗食。

      大白的餐食通常是洗锅水烫谷皮。

      所谓谷皮,就是碾了黄米的谷糠,再过一遍筛子,将筛子下面搀着细小谷皮的黄米面收集起来,做米面碗饦,而狗只能吃筛子上面的谷皮。

      那谷皮是过了筛子的粗糠,没有一点点面气,怎能充饥?我问父亲,可不可以用麦麸喂狗。麦麸,就是麦子磨面后的麸皮,那里面还有点遗留的面粉,也没过筛子,总比谷皮好点。可父亲却说狗吃了麦麸会头疼。我相信了。长大后,我忽而怀疑,狗又不会说话,人怎么会知道狗吃了麸皮头疼?

      大白的伙食太差,我心疼它,上学时,发现有同学不要的馍,我就要过来,放学了带回家给大白吃。每次我放学快到家的时候,大白远远看见我,就欢快地左跳右跳,甩得拴它的铁链子哗啦啦地响,一根尾巴不停地在地上扫啊扫。当我把馍扔给它的时候,它欢快极了。

      但那个时候,大家生活条件都不好,不可能天天有不要的馍。我没带回馍的日子,大白也不生气,照样使劲地给我摇尾巴,我只好摸摸大白的头,对它说:“狗啊,等我长大挣钱了,一定天天给你吃肉骨头。”

      大白好像听懂我的话似的,将脑袋依偎在我身边,眼里流露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可它终究没有等到我有能力给它天天吃肉骨头的时候。

      那天下午放学回家,我老远就觉得不对劲,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加快了脚步。到了院墙边,我看见了一些秸秆汤淋在地上。所谓秸秆汤,就是用羊吃过叶子的光玉米秆打成粉末,用水泡了,再加入玉米面和麸皮给羊拌料。

      我问大弟还没到给羊拌料的时候,谁涮的秸秆汤,还洒得到处都是。大弟说:“堂弟来捉麻雀,狗挣开了链子跑了,我在狗食盆子里涮了点秸秆汤把它哄回来拴上的。”

      听见大弟说他把狗拴好了,我放了心,忽而又意识到不对,即便拴上了,大白也会在我回来时跳跃着欢迎我的,可我为什么没看见它?我的心忽而砰砰乱跳,加快了脚步跑过去,一眼看见大白躺在狗房房里,头朝里,四条腿蹬得直直的不停地乱抖,嘴里吐着白沫。我当时害怕极了,颤抖着声音呼唤了它一声,它抬头看了我一眼,试图给我摇一摇尾巴,但没能如愿,只是哀怜地看了我一眼,那眼里,满含着不舍。然后,它的头重重地落下去,我的眼泪也奔涌而出,我知道,大白是死了。

      堂弟正从房檐上掏了一只麻雀捏在手里,看见这一幕,还一脸无辜地问:“咦,你家狗咋了?”我劈手夺了他手里的麻雀,一扬胳膊,那麻雀就忒儿一声飞了。堂弟恼了:“你干吗放了它,我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我直接吼到他脸上:“谁让你跑来抓麻雀的?!惹得狗挣开了链子跑出去把死老鼠吃上了!”那些年,经常有人下老鼠药,老鼠药把老鼠毒死了,大白吃了死老鼠自然也被毒死了。

      天渐渐黑了,父母去拔谷子还没回来,我坐在大白身边不住地抹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天黑透了之后,才远远看见父母赶着驴车回来了,我迎上去哭,边哭边说:“狗死了啊……”父亲说:“狗死了就死了嘛,你哭个啥!”也许,在父亲看来,一只狗的死亡,是很平常的。邻居听说狗死了,要吃狗肉,父亲说狗都毒死了人还敢吃?邻居说肉不能吃,皮剥下来给他做狗皮褥子,他可以给钱的,又说狗皮褥子保温效果如何如何好。我一下子蹦起来追打那人,那人抱头鼠窜。深夜,父亲把大白埋在路边,没有剥狗皮。但我还是哭得稀里哗啦。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白从土里钻出来,摇着尾巴朝我跑来,我欢喜地奔向它,张开怀抱,可它却从我身边跑过,越跑越远……大白,回来呀!我哭着喊,猛地惊醒,泪水已浸透了枕巾。

      后来的很多年,我家里也一直养着狗,但我再也不敢和它们太亲近,不是不爱它们,是真的怕极了离别。

      此刻,望着这只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福气狗狗,我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说不出是难受还是欣慰。

    【审核人:站长】

        标题:大白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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