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家,刚进门就听见呱嗒、呱嗒的风箱声。我迫不及待地坐在灶前,帮妈妈烧锅。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蒸着馒头的锅盖上水汽弥漫,热气腾腾。久违的画面、久违的风箱声,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遥远。满满的记忆在火苗中跳跃,伴随着风箱声清晰而永久。
幼时家里做饭,烧的基本上是柴草,偶尔也有煤炭。这些燃料燃烧时往往浓烟滚滚,必须借助风箱送风,才可以让灶间的火燃烧得更加旺盛。风箱那时是农家厨房的必备品。
童年的冬天,妈妈经常抱着我在灶间烧火,火光映红了我们娘俩的笑脸,暖烘烘的。
可她总是很忙。往往把火烧旺,洗洗手,就去擀面、做玉米面发糕、切菜等等……把我放在灶间的木墩上玩。拉不动风箱,就学着她的样子,往灶间扔柴草,黑烟四起,呛得我直咳嗽。她快速抽几下风箱,火又燃起来了。
有时火将要熄灭,妈妈就抱着我,添上柴草,呱嗒、呱嗒地拉着风箱。火一次次燃起来,一顿顿香喷喷的饭菜摆上餐桌。
那时生活贫困,人们食用的以杂粮居多,蔬菜更是少得可怜。十几口人,一大锅面条,妈妈用带有长柄的小铁勺炒一根葱或一小撮韭菜。炒菜的油很少,要兑大量的水,才能炒熟。那时吃什么都香,偶尔她用筷子点一点葱花给我,那种清香味能让我美美地香半天。
妈妈的灶间火里,往往会翻出新花样。有时会刨出来几个烤红薯,香甜软糯,齿颊留香。出现几个烤玉米,扒掉烧焦的外皮,玉米甜丝丝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太烫了,常常是左手倒右手,咬一口差点把舌头烧掉。她着急地喊着:“慢点,别烫着”。幼时吃美食的那种快乐,简直无与伦比!哪像现在,一大桌的美食,往往毫无食欲。
蒸馍时,面发多了,妈妈就做一个长条饼,放在灶火旁烤着。这样的饼子,火色金黄,酥脆可口,我们都抢着吃。
有一次下雪,我的布棉鞋全湿了,妈妈让我在灶间烤一烤,我就放在火侧,等她发现的时候,冒烟了,有一只鞋头烧了个洞。她可惜地比划着,想办法补救。后来用黄色的丝线在两只鞋相同的地方各绣了一朵菊花,红绒鞋面上的金黄色花朵甚是醒目。同学们很是羡慕,我也因此乐呵了一个冬天。
后来长大了,每次回家,拉风箱就成了我的必修课。呱嗒、呱嗒,单调而悦耳。特别是冬天,灶间的火烘烤得全身热乎乎的,特别温暖。
别看风箱操作简单,拉出来,再推进去。其实拉风箱不仅是个力气活,还是个技术活。风箱根据饭的不同,也要有自己的节奏。
面条下进锅,要使劲烧火,锅底的火旺旺的,呼呼作响,很快就沸腾了,这样下的面条劲道。
蒸馍赶气是关键,刚开始要使劲抽 ,等到锅盖上热气蒸腾,就可以慢火细烧。
烙饼、摊煎饼的时候,用麦草薄薄的一层放在火上,连风箱都不用拉了,这样烙的饼火色匀称,不会糊。
现在,只有继父家有个风箱,妈妈偶尔蒸馍时才用一下。随着科技的发展,煤气灶、电磁炉、电饼铛等逐渐代替了风箱,连炊烟袅袅的景象在农村都成了一种奢望。
风箱声声,呱嗒、呱嗒,带着时代的风采,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但妈妈在灶前忙碌的身影依然清晰。风箱送风,灶火呼呼燃烧的景象温暖了流年,封存了记忆。风箱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所起的作用永远不会磨灭。
2024.0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