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五月，甜在杨梅。每年端午节前后，潇湘的杨梅就开始红了，今年长(沙)株(洲)潭(湘潭)地区雨水偏多，这里的杨梅熟的要晚一些。你到长株潭来旅游，就会发现无论是城市的小区，还是乡村农舍的宅前宅后总有杨梅树。因为江南潇湘湿气大，所以湖南人特爱吃辣椒和饮酒，这样，就可以抵御湿气。而杨梅则是泡制白酒的最佳佐料。那香甜的杨梅酒，就是热情好客的长株潭人招待朋友的首选。
在我的老家江汉平原天门市，是很少见到杨梅树的。正如宋代陶弼在《食杨梅》一诗中所言：岭北土寒无荔子，人言形味似杨梅。尽管我的老家不是漠北，但那儿的土地根本不适合种植杨梅和荔枝，人们总是说某种水果的外形和味道像杨梅罢了。
记得我小时候吃过杨梅，那是湖北江陵县的大舅舅特意从湘潭带回去的。如今在仲夏五月的潇湘，我能够开开心心吃到新鲜的甜中略酸的杨梅了。细品最可口的夏日零食，不觉唤起了我小时候的甜美记忆------糖渍或者盐渍的杨梅，细茸茸的杨梅果，在口里别有一种绵软，连那坚硬的小核也恰到好处，让人久食不厌，欲罢不能，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香甜快意啊。
可以这样说，杨梅是湘潭人的钟爱。在千里湘江第一湾的古渡口窑湾不远处，有一个面积不小的杨梅洲。据说解放前整个洲上都是杨梅树，后在这里建起了湘江造船厂，现在，还修建了杨梅洲大桥。我很好奇，专门到杨梅洲看了看，沿洲江滨的确有不少硕果累累的杨梅树。《湘潭日报》的文艺副刊，就是用的湘潭人的最爱“杨梅洲”这个美名。
我偶然记起宋代苏轼的一首诗：“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看来，苏轼对杨梅和荔枝是赞美有加的。能居住在盛产杨梅的的潇湘，能尽享五月最佳时令水果杨梅，实乃一种幸事。尤其在端午节，我的确有这样的感觉：欢多情未极，赏至莫停杯。酒中喜桃子，粽里觅杨梅。这是因为江南，有独特的丰腴的土地，产生了悠久传承的民俗。包括端午节，颇有湘潭本地色彩。成熟的黄桃泡酒，粽子里包上杨梅。不单是夏天端午的美食，桃干和杨梅干，也运用到过年的食品。这倒是有别其他地方的特色。品读宋朝大量的杨梅粽子诗，这也证实了，在江南地区，确实流传杨梅粽子的食物风俗。酸甜的杨梅夹在粽子里，可代蘸糖，帮助消化，风味独特。
其实，杨梅在中国的历史，一点不逊色荔枝。因为最早至少在汉朝时候，荔枝还要南越国进贡。但杨梅不同，原产地就在我国江南，是地道的江南美果。只是可惜，这种果实和荔枝一样娇嫩，江南以外的地方，很少能吃到甜美新鲜的杨梅。人们吃到的往往是杨梅蜜饯，即加工后的干果。而且，我们可以从孟浩然的一首诗“落日池上酌，清风松下来。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中得知，杨梅在唐朝种植已经很广泛。因为孟浩然的家，就是在当时广义上的江南湖北襄阳。
东方朔《 林邑记》云∶“邑有杨梅，其大如杯碗，青时极酸，熟则如蜜。用以酿酒，号为梅香酎，甚珍重之。林邑是越南中部，我很怀疑东方朔到过林邑没有，但是汉朝江南产杨梅，这位东方朔，将江南的杨梅附会了联想，移植到了越南。杨梅大如杯子和碗，明显是夸张。不过杨梅青时酸红时甜，可以酿酒倒是真的。而张华在《博物志》言：地瘴处多生杨梅，验之信然。是说杨梅多生在南方烟雨的丛林，越是烟雨潮湿的地方，杨梅生长得越好，这倒是实情。杨梅需要温带亚热带那种烟雨的滋润才香甜。这也是杨梅难以移植到北方的原因，就算移植到那儿，果实也不甜美。现代科学证明杨梅的老家在浙江余姚，全世界的杨梅都是从这里传播出去的。
诗仙李白是这样赞美杨梅的——“江北荷花开，江南杨梅熟。正好饮酒时，怀贤在心目。”宋代诗人饶节更是对杨梅进行了高度的诵咏：“五月杨梅正满林，初疑一核价千金。味方河朔蒲桃重，色比泸南荔子深。”且明朝的罗贯中，还将杨梅写进《三国演义》里，说刘备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山前五月杨梅市，溪上千年项羽祠。小伞轻舆不辞远，年年来及贡梅时。”这是陆游在《项里观杨梅四首》一诗里，对当时浙江绍兴杨梅集市的另一种真实写照。
杨梅，果实色泽鲜艳，汁液多，甜酸适口，营养价值高。含有丰富的纤维素，可刺激肠胃蠕动，促进体内有害物质的排泄，加快新陈代谢，且杨梅中含有花青素，该成分有抗氧化能力。因此，杨梅除食用泡酒入粽子外，还可健脾开胃、增进食欲、缓解便秘、延缓衰老、缓解腹泻、美容养颜的功效。
农历五月至六月初，水果店里杨梅又大又圆、红得发紫的杨梅让人看得不禁口齿生津，真是 “望梅止渴”。杨梅在我国南方地区历史悠久。在新石器时代的河姆渡遗址中，就发现了野生杨梅的存在，距今已有7000多年了;人工栽培杨梅的历史，最早见于文字记载的是汉代司马相如所著的《上林赋》，其中有“挎枣杨梅”的词句，并在马王堆西汉古墓出土的文物中发现了杨梅果实和种子。而现今栽培的杨梅更是颗大、色艳、汁多、味重，深受大家的喜爱。此外，每年的杨梅成熟季节，漫山满坡的杨梅林，绿叶凝碧流翠，红果乌亮烁紫，令人陶醉。“采杨梅”游，则成了现代都市人休闲出行的热门之一。
对于荔枝与杨梅这两种夏果的评价，宋代诗人余萼舒在《杨梅 》一诗中说的再明了不过了----- 摘来鹤顶珠犹湿，点出龙睛泪未乾。若使太真知此味，荔支应不到长安。是啊，这杨梅，如同鹤顶红珠，湿润可爱;这杨梅，可以做龙的眼睛，紫红晶莹。若是杨贵妃吃过杨梅，恐怕那就没荔枝什么事了。其实，杨贵妃吃到的未必是最新鲜的荔枝，她吃的是在路上捂熟的青荔枝。何况这杨梅美味，她就更加没有福气了。看来，今天的我们，的确要比杨贵妃有口福得多啊。
2024-06-15于湘潭市湘北桐梓坡村
(我的这篇拙作授权给《神州文艺》朱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