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小郭的联系大多源于人情。哪位同学家里有了红白喜事,她必定是要知晓我的,甚至有些她以为不必让我费心的人情就自动为我屏个蔽,我倒是全然省了心。晌午她把回礼图片发来,告知我早已从玉新家吃完酒打转,只身去了太湖看水库。
问菜花可开了?
“都可以榨油了!一般三月开花。”小郭子对于我的鄙视常常要溢出手机屏幕。你这土生土长的道地农村人,何时就没了常识,二十四节气只怕是喂了狗了。
如今时节正是谷雨末立夏将至。我是农村生长大的孩子,很显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属于我这个并没有明显农村属性的村民的真实写照。
再强调下,我一直是湖北荆州某个林场的村人甲,身体满载农村人的骨血横竖奔腾,这村子的血脉自是我的出处与傲娇。当然你要问我会否向往村以外的世界,那必然是要有的,向往是种自然情绪,与我的村人身份并无冲突,我带着林场人的气质游走进我向往的村外世界。
村外的世界无需置喙。
如今,我说想躺进林场的阳光下,月光下,听知鸟长鸣,听蛙声一片......已然成了奢望时,这村子与我的纽带已然破损,我用岁月的剪子亲自割裂斩断,用一种身体语言表明我与它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很显然,我干的蠢事绝不止这一件,我是说,这是我干得最愚蠢的事儿,这愚蠢自然是我自以为的聪明所在。
设若我甚至有机会面对年少的我时,也纵然想不出更好的方式来与这年轻的犟种进行一场与生命有关的有效对话。
我自己都莫可奈何那个脑瓜子同样年轻的家伙,你说还让生活怎么善待这桀骜不驯的家伙。于是,生活与年轻的我互不待见,彼此煎熬,交替沉沦,便有了磨折在生命里唱响。
我与更年长的自己得已面对面坐在林场,在任何一个有风的夜晚,看萤火虫飞舞,用蒲扇摇着蚊虫飘零的气息,稻花香里说着丰年,话说生命之华丽乐章便是这庸常的日子,平静,寡淡,久长。
我不能说自己终究是寻得了生命真谛,更不能说自己早已洞察了生活,明晰了自已。事实上我依旧懵懂,懵懂着每个新的年龄到来的惘然。若然能回首再走一遍来时路,我依然不能确保年少的自己可免于行差踏错,完全走着正确的路子完美到老,不留遗憾。
或者说,太过于完美的生活本不存在,太过于完美便不是完美;不留遗憾本身也是种遗憾。终究一生,我们在遍寻自己值得遗憾和追悔的时刻,发现生命里并无遗憾值得回忆时,这能不能算得上遗憾终身?我应该会后悔自己未曾在年轻的岁月里恣肆妄为一些,恐怕只有一次也行。
我想,老去的岁月里,我势必要靠着回忆过些快活的日子。所以,丰富的生活成了我赖以回忆的宝藏之所。
荆州城,我唯一能安静的林场,是我的故土,是父母所在的村子。
当然,我的乡村,如今还能回得去的故土,荆州城下的林场,是我得以依赖的栖息地,是灵魂得以安然摆渡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