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中有女,静也;仁,仁从千心,亲也。所以仁者安仁,安仁遂为古镇之名。西岭雪山的水,穿过这里,流向大邑,永不变的,染上安仁的烟火气。
这镇子,我无比熟悉,青砖铺地,原木构楼,其间疏有古木,森森若华盖,你总能听到电车的铃拉响,在时光间悄然划过,从古至今,从今至古是时空的穿越。
从街口步入,被牌坊隔断的时光由小溪串联,夕阳西下,地上投着油纸伞的影,朦胧的,橘红色,好像时光从未流走;阳光的街角,是倾泻的三角梅,温暖中,深沉的紫。阳光洒了斑驳的白发,是茶馆里一下午的光阴。
我顺红霞的指引,在日光边,发现一栏瘦竹,木门一扇走过刘湘和多少过客。
大堂,一条木柜后,掌柜们取来钥匙“文一”,走过门洞,一间小院,阳光被天井切割,投下来,青砖染了薄苔。我最钟意,窗边书桌,低头,文字瀚海,抬头,人间安宁。雀儿着在瓦上,与飞檐摆出同一姿态。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让人可以愈而安宁的,远方飞回的大雁在绯红的阳光下排成人字,云朵是一缕缕的,堆叠在天边,小猫窝在墙角,与我一样疏懒,恰是最可爱的“哈欠艺术家”。
我们所住的地方,原是乐自能的公馆,也是学堂,兴许早上下了雨,地上潮湿的,我常要想,百余年前,灯火飘摇时候,乐自能是否也站在这里,对学生说“中华之兴亡,皆系尔身啊”。
安仁,何尝不是多少人身处乱世的梦想,也许他们也曾端详着,大雁飞来处,是否已是异国他乡。那一夜夜醉生梦死,会毁了这安仁场。
我步行在长街上,彩色玻璃,霓虹灯光,月牙初上,西餐厅里,小提琴的悠扬,萨克斯的放荡。我偏偏独爱,街边红油拌的凉面,臭豆腐的飘香。
也许是红的抚了心口,香的染了心房,我看着这一切,俗人,俗物,诸事可爱,吸溜着,吸溜着,是暖暖的蒸汽。
回到公馆,天空初上了月光,那时,日近中秋,月下,树影婆娑,妈妈将茶端来,小院漫溢着香,隐绰的,浮沉的,终究没人想打破这宁静。
夜风微凉,月光轻柔,恰是思恋时候,月影里,婆婆又站在那里,她好像走了,又从未离开,她好像还会像以往一样,端出热气腾腾的粉条,喚我过去:“建宏,来吃饭了。”
翌日,回到家里,窗外的车水马龙提醒着,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朋友,不要厌倦了你这日日夜夜重复的日子;不变的光阴,不变的人是世间最难寻的珍奇。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总是失去的才想起怀念。给妈妈拍照的时候,我向自己问道“何为安仁?”,现世安稳,和为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