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秋十月凉风送爽的农家小院,曾有过母亲蹒跚的身影,那可是母爱的情深……
记得80年代,我在单身宿舍是住不下去了,因为年轻的老婆在淮帆上运转班,倒班时就会来工厂看我。那时我单身宿舍住了4个人,每次女友来,我都要麻烦三位师傅,他们人好,是南充来的退伍老兵,同在小轧车间上班。每见我女友来,都会主动让出寝室,去老乡宿舍挤着住,我很过意不去。
后来我成家了,老婆倒班就常来,我哪能老是麻烦师傅们去挤别人的寝室呢。于是,我就去外面肖家大院租了一间茅屋,这个农家小院,就在磷肥厂的围墙外。农家小院里三间茅屋,分别租给了我和另两位师兄,我住右边的小茅屋,围墙隔壁住着房东肖忠清的哥肖忠荗一家。
肖忠清是区上小车司机,在区上有了住房,小院子就出租了。当年我已是三级工,月工资46元,房租5元也很合理。小院朝东,清晨阳光早早就照亮了农家小院,一条厂里流出来的小溪水,潺潺流过小院门前。推开农家小院的木门,地面平整打了水泥,左边有个沼气池(加盖),一间老灶屋,三间茅草房并排。
我太喜欢这农家小院了,仅20平米的小院坝,却显得宽敞舒适。想让小院里有点生气和美感,我在茅檐下的旧箩筐里填满泥土,种几粒土三七果(落地生根),三七苗绿油油地长出来了。找来废旧铁丝,从茅檐口拉到院墙上固定,来回几道铁丝网,我知道,那三七藤蔓的绿荫,早晚会将院坝全覆盖;围墙边有自来水管,供我们洗衣洗菜做饭用水,污水就从围墙下小洞排出。
另两位师兄弟,他们成家后没房,也从单身宿舍搬出来租房住,大家相处得很融洽。春天里种的三七苗,还刚初夏天,那蓬绿荫就茂盛地爬满了农家小院,绿色植物真让人赏心悦目……
在夏天悠悠的蝉鸣声中,农家小院里格外清香扑鼻,那三七花一串串地白,叶子绿荫荫地醉人,还可以食用,我们三家人随时都可采摘鲜嫩的三七叶,用来煮面或烧汤,这种享受还为我们节约了很多菜钱,师兄弟们满心欢喜。
三七是常绿藤蔓植物,食用清香爽口,一年四季采之不尽。幽绿的三七架子下,夏天可遮阴乘凉,于清爽的藤蔓下读书,那种悠闲,舒适透气宜人。围墙边,还种了一蓬金银花(忍冬藤),春夏之间,金银花悄悄地爬满了红砖围墙,蓬蓬绿意盎然醉人心魄,黄黄白白的金银花,可采摘下来晾干,每天泡上一茶缸子金银花茶,既清热凉血又明目清心。有人路过农家小院,那一阵阵金银花的馨香袭人,令周边农人羡慕得不得了。
茅草虽不大,却冬暖夏凉,泥土地面有些潮湿。茅屋阶沿近两米宽,我就在阶沿墙边上砌了个蜂窝煤灶,买回些蜂窝煤预备着。下班后我总喜欢读书,懒得出去时,就用煤油炉子煮饭吃。我常在车间里装些洗零件后澄清的废柴油回来作燃料,再买个小泡菜坛泡酸菜,那种悠闲的农家生活,就是:“泡菜下干饭,自得其乐”。
从车间扛了把钢筋条焊接的木长椅回来,放在茅屋门边,既可躺着看书,也可乘凉睡觉。从单身宿舍搬了个上下铺单人床在茅屋里,挂上蚊帐,篾巴子铺上房东家的新鲜稻草,被褥软和又馨香。桌子好办,我在土墙边地上立两根方木,墙上钉两根木条,找块木板放在上面就成了简易的书桌。
那时小弟当兵刚退伍在化机厂工作,他经常来我的茅屋一起生活,嫂子来了他就回化机单身宿舍去住。我和小弟的生活,经常都是“辣椒油拌泡菜”下大米饭,确实馋嘴了,我们就去团结菜市买卤肉,那1.2元1斤的卤猪头肉很不错。
那年秋天,我有了儿子,妻子带着儿子来我的农家小院,母亲为了照顾儿媳和孙子也一起来了,看见茅屋狭窄,母亲说:“没关系,自己的儿孙,我睡上铺吧!”我们一家总算挤住在一起了。
平时我常用小锑锅煮饭,铁锅炒菜。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她去团结菜市买回了猪蹄,还买了个大锑锅回来炖汤,她说:“锑锅才6元钱。”我给母亲钱,她不要。我知道母亲退休后,那时不兴养老金,身边不宽裕;我就把钱塞进母亲手里,母亲慈祥的眼中闪动着泪花花。
母亲和妻子在炖汤时发现,锅盖大了一个号,母亲不好意思地笑笑:“人老了,不中用了,这点事都出错。”我不让母亲去退换,省得麻烦,也能将就用;母亲买回的锑锅,我用了好多年。妻子育儿假期耍完了,要回单位上班,母亲就和儿媳一起回老家去了。
天有不测风云。在后来的某个黄昏,勤劳的母亲在晚饭后做家务时,突发心梗,短时间就与世长辞,走完了她“与世无争”的人生。
每当我想起母亲在农家小院的那个秋天,用她慈祥入微的细致悄悄关怀着儿孙,我就感到内疚;如今生活好了,母亲却再不能陪伴儿孙安享晚年。
2021.10.10.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