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有谋一早就上山了，他要趁平坟之前再看看这些老祖宗们。
卧龙山是一座形如卧龙的小山，六百多年前，李氏兄弟两个路过此地，看到这里土地平旷，山林葱绿，碧波荡漾，遂在此安家落户，从最初的一户人家到今天二千多户，可谓瓜𤔅绵绵，长盛不衰。先人们活着在土里刨生活，死后埋进土里化为尘埃。累累旧坟如一个个大馒头，荒草蔓延，字碑风化，不辨名讳。但新坟却是一个比一个豪华，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某些有钱的人，为祖宗建坟，一砸就是几十万，居然在山上建起亭台楼阁，远远望去，好像繁华的城市。随之而来的是林木被毁。
有谋清楚记得他小时候，山上的枞树又粗又高，好像一片林海，夏天坐在树下，听松涛阵阵，百鸟争鸣，一身的汗气都无影无踪。雷雨后上山采蘑菇，翻开厚厚的松针，就能发现一个个状如小伞的胖乎乎的小蘑菇。放点腊肉一炒，就是一盘山珍海味。其他动物如兔子，野猪，野鸡……也随时可见。
变了，一切都变了，树，被砍光了，野猪无处藏身，只得跑到田地里糟踏百姓的庄稼。
大家都隐隐觉得这样不妥，但没有人站出来提出改革。每个人都认为，我家占一点没事，反正大家都这样。卧龙村那位很有学问的李延年先生曾经预言：将来这些豪华大墓都要推平的，国家不会这样放纵不管的。
果然，不到两年，李先生说的话就应验了。
二〇一八年，湖阴县换了新的县委书记，第一把火就是殡葬改革。全县统一改棺葬为火化。棺材统一上缴。虽阻力很大，还是强制执行了下去。
二〇一九年，统一公墓安葬，不得另起坟头。
二〇二〇年，统一平整旧坟，逐步恢复山林生态。
有谋活了七十多岁，亲身体验到我们这个国家越变越好了，你看，村里的马路都变成柏油马路了，和大城市的马路一样，治病住院可以报销一部分，上了六十岁的可以领生活补助，更重要的是，交了千百年的皇粮国税也取消了，这是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从来没有的事!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盛世吧。每天傍晚，马路上一群一群谈谈笑笑散步的人们，昂首挺胸，无忧无虑。他们在锻炼身体，想多活几年呢。有谋也是天天散步，他从心眼里喜欢这个时代，甚至有点遗憾：为什么一下子就到了七十多岁呢?他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一个思想开明的人，平时喜欢看看书，看看新闻，了解天下大事。对于国家政策，他总是第一个支持。领导说，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说得多好啊。前年上缴棺材，他第一个上交了，尽管心里有些舍不得。他那口棺材，用的是一个人抱不拢的大树，请的是蝎子村最好的师傅。重达二千多斤。数得上卧龙村第一。造价三万。然而政府要求统一上缴，儿子是村支书，必须支持他的工作，政府仅给了两千块钱的补助。可笑的是，卧龙村的李守礼老人，硬是拦着不肯，还用拐杖打了村干部。老百姓硬得过政府吗?最后棺材还是被抬走了。
据儿子说，新书记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平坟，考虑到千百年来的乡风民俗，人们一时拐不过弯来，书记说，全县的党员干部都要带头。谁敢违抗国家政策谁就下岗。
有谋隐隐觉得这项工作难度极大。从昨天卧龙茶室的人们闲谈中得知，这项工作将遇到巨大阻力，据说卧龙村在天堂市发了大财的李老大就放了狠话：谁敢动他的祖坟，就打断谁的骨头!
李老大黑白两道，据说某官人是他的朋友。他文化不多，但特别有钱。人又特别迷信，卧龙村的大庙是他出资修建，过年时必定回来拜菩萨，献花，披红。他家老祖宗的坟墓全部翻新，换上大墓碑。
明天即将发生什么呢?谁也无法预料。
不过，既然是国家决定要做的大事，区区一介乡民，又怎能阻拦?中国有一句古话：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李老大手上再有钱，在国家机器面前，也不过是一只小蚂蚁而已。
看完了自家祖坟，李有谋心事重重地下了山。
2
李支书今天也起了个大早，他要带挖机师傅王胖子去山上挖自家祖坟。
昨晚和父亲商量了一回，又和兄弟们打了招呼，大家一致同意，家人们是开明的，遇到难题总是无条件地支持。
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做支书家的亲人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处处要带头。从前抓计划生育，交承包费，都是先拿自己人开刀。有人劝李支书不要再做村干部了，一年到头，钱没几个，净得罪人。以李支书的能力，到天堂市创业，早就应该发财了。
然而李支书还是坚持到了现在。
挖掘机踏着履带上山了，王胖子熟练地操纵机器，一座坟墓几下子就推平了。时间越久，坟墓越简单。从前，大家都穷，所以都是薄葬。现在，死人与活人争地，愈演愈烈，长此以往，留给子孙后代的耕地也是岌岌可危了。
事情已经到了非改变不可的程度了!李支书打心底觉得，政府的决策是英明的。
当挖机挖到爷爷的坟墓时，李支书禁不住上前拜了几拜：爷爷，原谅您的不肖子孙吧!让您在地下不安了。没办法，这是国家政策。您会理解的。
想当年，因为家里小孩多，他四岁就睡在爷爷足下。爷爷抱他出去看戏，买水果他吃。上学后，只要爷爷赌博赢了钱，就给他几块钱，说是买纸买笔。爷爷耕田，他跟在后面捡泥鳅，中午时，爷爷喝点酒，他们一起分享泥鳅。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爷爷早就睡到山上来了。
坟墓被推平，露出一些树根及新鲜的泥土，一些蚂蚁，蜈蚣，慌慌张张地逃跑，突然，他发现了一条大蛇被挖掘机拦腰截断，鲜血淋漓，半截身子在泥土中挣扎，一个老人家摇摇头，说，不得了了，这条蛇是祖宗老子的魂变的，李支书家要倒霉了。
本地人还很迷信，他们认为祖宗的坟是动不得的，否则会泄露天机的。
当地流行一个传说，说古代当地有个财主，原本人丁兴旺，家财万贯。一天，有个云游的风水大师经过此地，先是向这家人讨口饭吃，不料家奴无礼，端了一碗猪食给大师，大师恼羞成怒，决定破坏此家人的风水，他对财主说，你房子某处有宝。财主信以为真，挖开一看，是一个盒子，打开后，飞走了两只鸽子。从此财主的家运一败涂地。
然而，李支书是一名党员，他当然不信这个邪。尽管如此，李家祖坟挖断蛇的故事不胫而走，卧龙茶室的闲人以此为笑谈，一位博学的老先生引经据典，说汉高祖当年斩白蛇起义，夺得秦始皇的天下，这是有史为证的。
天下事总是无巧不成书。
自李支书带头挖了自家祖坟以后，就在这天晚上，孙子小宝茶饭不思，无精打采，昏昏沉沉，只管要睡。
小宝今年读四年级，他平时活泼好动，回家后要么打球，要么看电视。像今天这样反常，支书夫人很是不安。她先是带他去了村卫生所，小静医生检查后，说小宝有些发烧。目前中国局部地区疫情仍然严重，小诊所是不敢接受发烧病人的。必须转县人民医院。
到县人民医院，听说是发烧病人，医生们如临大敌，高度紧张。做核酸检测，血液检测，尿液检测，调查社会关系，最近是否去过外地⋯⋯支书及夫人急得满头大汗，一再解释。医生不敢随便下药，不敢随便接诊。发烧的原因，有一万个可能。最好隔离观察。倒是有一位白发的老中医站了出来，凭他几十年的经验，这孩子无非普通感冒，何必小题大做瞎折腾呢?吃点散风寒的药多喝点热水出出汗就好了。果然，吃了几包中成药再加几粒西药，小宝就出了汗。支书全家的心里终于如石头一样落了地。
然而谣言传得更盛。卧龙村的闲人将挖断的大蛇与小宝的发烧联系在一起，再次证明祖坟是不能挖的。
3
一周之后，两河镇挖坟工作进展缓慢，张书记为推进这项工作，召集各村负责人开会，挖掘典型，并全镇通告。
与卧龙村比邻的牛头村和朱尾村两个支书受到了表彰。
该通告说，牛头村的牛支书和朱尾村的朱支书以大局为重，大义灭亲，带头挖了自己父母，爷爷奶奶等亲属的坟墓总计十八座，为平坟工作做了榜样，全镇干部及公职人员要以他们为榜样，积极主动参与，争取早日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
为此，设立奖惩制度，一等奖一名，奖金15万;二等奖二名，奖金每人10万;三等奖三名，奖金每人5万。凡不作为或抵制者，是乡公职人员，记过处分，是老师或医生者，则调离岗位，到偏远地区如某山或某岛支教支医。
最后，该通告用诗一样的语言描绘了乱葬的后果：各位乡民祖坟，有的埋在田里，浪费了有限的耕地;有的埋在路边，影响了出行的安全;有的埋在村里，妨碍了进出的美观;有的埋在房前屋后，降低了人们的幸福感。殡葬改革，势在必行，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通告一经发出，因人们的微信转发瞬间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派支持改革，从长远看，死人与活人争地，愈演愈烈，尤其是那些有钱人，疯狂扩张祖坟，已使山上寸草不生了。另一派坚决反对，如燕京大学某知名教授，他认为这样做是对人的不尊重。沿袭几千年的土葬文化，体现了中国人所讲究的孝道。现在人死了，赶快烧掉，就像处理垃圾一样。
不管怎样，李支书一贯严格执行上级领导的指示，他暗暗盘算，下一步先把村里的杂乱的坟墓统一推平，再把山上的祖坟推平。
4
早先卧龙村人口少，随着人口快速增长，原先的村子边也建满了房子，一些老坟被房子包围了起来，活人与死人比邻而居。
李支书带领他的村干部开始清理“村中坟”，这一点倒是得到了大多数村民的认可。大家也觉得人鬼杂居，极不雅观，有人大门口正对一座坟墓，每逢农村重大节日，人们上坟祭祖，又是插花，又是烧烟，又是放鞭炮，弄得乌烟瘴气的。晚上进进出出，心里总有个疙瘩。尤其妇女小孩，胆子小，疑神疑鬼的。
许多古坟字碑风化，湮灭无名，只有一个小土堆，王胖子开动挖机，一下子就扒开了，里面只剩一点石灰，几根朽骨。李范统，这个全村负责收垃圾的老汉，他单身一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次由他负责捡骨，每座坟给一百元补助。有人算了一下，村里至少有六十多座坟墓，老李能赚六千多块钱。有些人不以为然，说这么简单的事，工资也太高了，但人家叫他去做，他又吓得半死，生怕半夜鬼找上门。
为尊重逝者，李支书买了鞭炮，纸钱，简单的骨灰盒，并盖上了红布。开挖之前，他都要作个揖，烧纸燃炮。他说：“老祖宗啊，对不起啊，这是上级的命令，不得不执行!现在把你迁走，等于从农村到城市，统一的公墓，安静，整洁，比这里更好!”众人听了又想笑又不敢笑。
村里有一座百年老坟，据一代代人口口相传，说是当年河上游的人划龙舟翻了船，十八个好后生仔淹死了，尸体飘流了下来。村民看到如此悲惨的景象，大发慈悲，主动将他们打捞上岸，当时大家都穷，买不起棺材，就用一台禾斛(本地打谷子专用的木制工具，敞口，容量很大)装了，埋在村子边上。这座圆形坟墓也确实大，它横在两家院子之间。王胖子将它挖开之后，果然是一堆森森白骨，已经不分你我。有些胆小的人都不敢看了，李范统穿了身白色的防护服，跳下深坑，一块块白骨装进了盒子，他拿这些东西就像拿一块石头一样心平气和。有人佩服他胆大，也有人看不起他，说他屎缸里捞钱，忘了形。范统走出坑时，人们赶快回避，生怕沾了他身上的鬼气。老李不以为然，他说：“怕什么呢?这跟猪骨头狗骨头不是一样吗?”
十八人墓挖空后，留下了一个大空位，两家老人拼命地用耙子重新划界，尽量多占些地方。两家因此大吵大闹，接着又打了起来。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事。
另一座老坟，是某家族的女祖宗，她的坟打开后，一具白骨的手骨上竟然戴着一个很精致的玉镯。这个家族的男女们就此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由于人的私心，所以在处理村中坟的过程中矛盾接二连三，弄得李支书很是头痛。
最让李支书为难的是，身在北京某部的李伟业家的祖坟，恰在村子进口处。每年李家都很隆重地举行祭奠仪式。也有很多外地的企业家，或某些官员，或某些商人也来祭拜。李支书深知中国人“为政不难，不得于巨室”的古训，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为此，他联系了李伟业的父亲李有智，有智表示反对，他说，中央还没有这个政策吧?都是下面的土政策。连国家领导都提倡保护传统文化呢。李支书最后暂时保留了李家祖坟没有动。
5
随着挖坟工作的深入，网上舆论汹汹。
两河镇表彰的两个村支书的通报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点击量超过几十万，各种评论都有。
另一知名教授对此也一直持反对意见，从收缴棺材到推平坟墓，教授认为这是挑战了传统习俗。中国自古以来讲究慎终追远，讲究文化传承。一座坟墓即是一个家族的精神寄托。后人总是喜欢考究“我从哪里来?”传统丧葬习俗体现了对逝者的尊重。
反对者认为，教授身处象牙之塔，完全不懂当代中国的国情。如今丧葬形式已演变为某些人炫富的一种方式。许多豪华坟墓的建成，正疯狂地侵占正在使用的耕地，攀比之风盛行。
一些人在网上对牛支书和朱支书进行了“人肉搜索”，包括他们正上大学的儿子。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看，就是这个人，带头挖了自己家的祖坟。”
两支书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两人找到镇书记谈了自己的想法。书记说：“自古以来，任何伟大的事业一开始能理解的都是少数人，如商鞅变法，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今天的平坟事业也许多数人不理解，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后，子孙后代会理解。”
卧龙村的李宏图，在天堂市创办了建材公司，他也是李伟业的堂弟，此次他在抖音上发了一个视频，他说：“谁要是动了我的祖坟，我就和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一位在天堂市打工的村民从工地十五层楼上摔了下来，当场殒命。家属带了他的骨灰回家，逝者刚满四十岁，正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痛不欲生。他的七十多岁的父亲为此问了菩萨，李神通作为卧龙神庙的庙主，在与菩萨沟通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挖坟惹怒了祖宗，今后卧龙村还会出事。
谣言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卧龙村。大家议论纷纷，最后统一了意见，就是坚决反对挖坟。
6
卧龙村定于2O20年11月29日开始推平山上所有的坟墓。
李支书深知此次行动难度大，他召开了全村干部会议，务必统一到场，维护秩序。但村主任偏偏在这个时候请假。说带孙子上县城看病。村主任是李伟业的本家，也是村里的实力派。
早上八点半，王胖子开着挖掘机上山了，正当他开始挖时，忽然看到村民扛着锄头耙子从四面八方赶来，“不许挖祖坟!”一双双眼睛喷射着怒火，王胖子吓得心脏咚咚直跳。李支书挺身上前，耐心解释：“这是县里的政策，书记下了死命令，必须12月底全部挖完。”村民李老二是野蛮汉子，他冲上去指着李支书的鼻子说：“什么县里的政策，都是你们这些贪官自己定的土政策!就是国家主席，也不会同意挖祖坟。你们这些人，除了贪污，不做一宗好事!”
老百姓随声附和，七嘴八舌，表示对社会不满。
李支书不管这些“愚民百姓”他吩咐王胖子赶快动手。但群众把胖子包围了起来。混乱中他们疯狂地打砸挖机。胖子的车玻璃被打碎，他躲也没处躲，玻璃碎片刺破了他的脸，他抹了一把，一手的血。李支书上前保护司机，身上不知被谁打了几拳。拦住了这个，那个又上来了。支书和司机，村委会其他干部根本挡不住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群众。
王胖子准备逃跑，一不小心又撞倒了一个人。那人叫李老六，呆头呆脑的，他动作迟钝，身子被压在履带下了，痛得死去活来，哀嚎不已。向后又撞到了人，王胖子陷入了人海中，进退两难。耳朵里只听到机器被铁敲击的声音。
李老六的哀嚎越来越弱，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
混战中，干部都被打得头破血流，民兵营长拨打了110，警车呼啸而至。特警队张队长见李支书他们被群众围殴，对天鸣了一枪。一些胆小的百姓一看警察全副武装，吓得赶紧溜走，少数亡命之徒，还在继续对抗，特警十分利索地放倒了几个首要分子，用手铐把他们带上了警车。
李老六送到医院最终抢救无效不幸死亡。
7
湖阴县里把卧龙村村民群体闹事事件称为“11.29事件”，成立了专案调查组。
该抓的抓，该关的关，县平坟工作还要继续推进，卧龙村山上亭台楼阁全被推平，统一换成卧式小墓碑，无论贫富还是官民，一律平等。
原先反对平坟的群众也渐渐理解了平坟的意义。政府确实是为老百姓着想啊，想想以前，一家埋一座坟，棺材要化两三万，字碑要化七八千，做坟要化四五千，如果再加上造一个亭子七八万，摆六七天酒六七万，又加上请道士，叫音乐队.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共计二十多万!一般人家根本负担不起!现在好了，统一墓地，墓碑，整齐划一，人人平等，简单大方，省事省时，几乎所有的家庭都从中得到了解放。
经公安机关调查，“11.29事件”幕后黑手是村主任。
半年后，在京城的李伟业因多种原因被人举报，正接受纪委调查。村主任被撤职。
卧龙村村口的那座妨碍村民交通，妨碍视觉效果的李伟业家的祖坟被彻底推平。
这一年，没有一个外地人到这里祭拜李家祖坟，大家惟恐避之不及。
李支书带领群众在卧龙山上重新植树造林。远远望去，山上又恢复了一片绿色。
再过二十年，这些树都长大了，但我们可能不在了。前人栽树 ，后人乘凉，国家总是越变越好。李支书看着这些树林，产生了无数的联想。
“上级领导说得好，从来改革，一开始支持的人总是很少，但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后，所有人都会想解，支持。”
带着一丝欣慰，李支书最后一个下了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