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擒熊嘎婆》是母亲讲给我们小时候听的故事。我母亲个字不识,但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和自强不息的精神,为生产队不少年轻人所不及。
那时,我们院子住着三户人家,一字排列一楼一底的土墙房,房与房相连,坝与坝相通,每到热天的夜晚,几家人在各自的地盘乘凉,或用两条长板凳,上面铺上竹帘子,或是用一个大团盖放在地坝,几个小孩就躺在里面睡觉,当地人称“团团铺”。大人们聊着大人的家常,我们几个小孩躺在团团铺里,眼望着蓝天,数着眨巴眨巴的星星。母亲收拾完家务后坐在地坝边石凳上,或坐在木凳上,一边手里摇着篾巴扇,一边给我们讲故事,如:西游记、孟姜女哭长城、智擒熊嘎婆(外婆)等等,讲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当时我们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好听。几十年过去了,智擒熊嘎婆的故事一直盘踞在我的脑海里。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一座不成规则的土墙房,歪歪斜斜地藏在深山老林里,背靠山岩,面向小山,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着房屋,要不是山岩上还住着一户人家,几乎与外界隔绝。
土墙房里住着母女三人,大女儿叫紫藤,年近8岁,小女儿叫野草,年近3岁,紫藤的嘎婆就住在山岩上,大凡有什么事,就用双手握成喇叭筒状放在口的周围,向山岩上的方向呼喊,要是信号好,山岩上人家很快接收信息,偶尔也有信号不好的时候,还得多呼喊几声。
一天,紫藤的母亲因事出门,临走时对紫藤说:“等太阳快下山时就喊你嘎婆晚上来给你们打伴(陪伴)。”紫藤按照母亲的嘱咐,等到太阳快下山了,来到房子旁边,像往常一样,朝着山岩的方向喊:“嘎婆——嘎婆,妈叫您晚上来给我们打伴。”没喊几声,很顺利就联系上了。
天快黑的时候,谁知一位扮着嘎婆的模样,头缠土家族白布长帕子,斜边布纽扣衣服,一拐一拐向俩孩子走来,说:“我就是你们的嘎婆。”紫藤仔细观察,嘎婆头顶花白,披头散发,长长的手指甲像一把利剑,脸型像狗,头大嘴长耳小,眼睛在一条直线上闪着绿光,尖嘴猴腮的模样不像嘎婆。身穿的斜边衣服,怎么也掩藏不住身后的尾巴,似人非人,似熊非熊。紫藤感觉有些奇怪,机灵地打量了嘎婆一番后,不解地问:“嘎婆,您怎么还长着一条尾巴呀?”嘎婆回答说:“走时你嘎公(外公)给我绑的扫把,好用来扫地。”
夜幕很快拉下来了,紫藤姐妹俩没有退路,心里不免胆战心惊起来。但万万没想到的事发生了。睡到夜深时,在另一头睡的紫藤听到有嘣嘣的声音,好奇地问:“嘎婆,您在吃啥呀?”
“是你嘎公炒的干蚕豆。”
“那给我吃点噻?”
嘎婆从床的那头递给紫藤一个。紫藤摸着黑接过后,吃了一惊,怎么是妹妹的手指?心里不免紧张起来,非常害怕,莫非她把妹妹害死了?怎么办?如果不走,等到下一个就是自己了。紫藤想了一个逃生的计划,正准备下床,嘎婆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上茅房(厕所)。”
嘎婆说:“茅房有茅神。”
“那我去灶屋吧!”
“灶屋有灶神。”
“这样,我身上系一根绳,您捉住绳子的这头,我顺着窗户滑下去,我去上完茅房就回来。”
嘎婆想了想,是个办法。紫藤来到鸭棚边,抓来一只鸭,把绳的一头系在鸭脚上,逃出家门。
嘎婆见这么久了,紫藤还没有回来,就去拉绳子。一拉,鸭嘎的一声叫;再拉,鸭又嘎的一声。嘎婆生气地说:“一拉一嘎,二拉一嘎,我把你拉上来点点地掐。”鸭发出的叫声,像发出的信号传递到紫藤的耳里。嘎婆四处找紫藤。
紫藤爬在一棵大梨树上,在月光的投射下,嘎婆露出了真面目,全身长着毛,滚圆滚圆的,走路慢吞吞的,朝这棵大梨树走来。嘎婆像带遥感器一样,很快就发现紫藤,对着树上喊:“你在这树上,还不快下来?”紫藤见嘎婆要爬树的样子,机灵地说:“嘎婆,我在这树上给您摘梨啦,你接住,我给您扔几个下来。”紫藤一边扔梨一边说:“嘎婆,你回去吧,我等天亮了到这树梢上挑大的给您。”嘎婆信以为真,用脚掌慢吞吞地离开了。
天亮后,紫藤带着几个大梨,来到嘎婆身边,说:“这是树上最大的几个梨,您尝尝。”
紫藤见嘎婆乐呵呵的,懂事地给嘎婆身上捉虱子,边捉边说:“嘎婆,您到树下去坐着,凉快一些,您的头发这么乱,我用梳子把您的头发梳理一下。”
紫藤边梳边把头发缠在树枝上,悄悄离开了嘎婆。
嘎婆感觉有些不对,头部稍一扭动,整个头皮像要爆炸似的,喊紫藤,无人回答。嘎婆被牢牢地缠在这棵树枝上。
紫藤妈回到家看到这悲惨的一幕,嘎婆奄奄一息,便烧一桶开水,从嘎婆头上浇到脚,把熊嘎婆烫死了。
几十年过去了,小女孩智擒熊嘎婆的故事,不胫而走,就这样流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