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三月，惊蛰刚过春分未到，闲田地头菜埂路边到处可见一簇一簇叶肥苔嫩的苦辣菜，那如招风耳一般的厚厚叶片碧绿碧绿的，反面和茎上还有一层软软的小刺儿堪比绒毛，一簇母株上长出好多嫩嫩的矮矮的胖胖的菜苔来，那菜苔上的小花苞犹如籽粒一样包得紧实，没吐半点黄色，一眼望去就知道这菜嫩得很，此时正待采摘。
还没褪去冬装的大姐散步至此一声惊叫：“好好的苦辣菜呀！这么一大片该我有口福了，快！快！快帮我摘。”
我笑她贪心走路都不忘薅点羊毛：“你拿什么装？”如收割机的双手哪管你的犹豫，一边摘菜苔一边问题就解决了：“嗨！捡到银子还愁没纸包，用衣服包社。”
我偷笑大姐的不拘小节不怕弄脏衣服，又敬佩她的勤劳聪慧能干持家，只好听她指令由散步改为弯腰运动了。
一片空地如星散布，东一颗西一颗数它打眼甚是好摘，不一会儿我们俩个人就摘了一大抱，把入眼的嫩菜苔都摘光了。大姐高兴得不得了，叨叨着如何做菜有谁爱吃又节省了好几顿的菜钱。看着如此会打划算的大姐，看着满怀抱着苦辣菜菜苔的她，感觉她就是一株苦辣菜：
大儿子刚读小学一年级，小儿子先天性心脏病刚满两岁已做过两次手术，丈夫常年在外打工还房贷还孩子手术借款，没有公爹没有依靠，婆母神经不正常也没有指望，自己没有一份正式工作，哪里缺零工脏活累活钱多点就去哪里做工贴补家用，尽管这样，可从来没有看见她抱怨过生活的苦与累，相反看见的是她从不放弃与医生积极沟通怎样治疗孩子，看见的是她时常向老师询问孩子的学习情况积极督促孩子的学习，看见的是她抽空去看望病中的婆母……生活没有给她一个优越的环境，她就如苦辣菜一般如期抽苔开花不知索取只知默默付出奉献，从不抱怨毫无怨言积极乐观。是呀！这苦辣菜我也是早就认识得，这生活中如花开般积极乐观的人我怎不眼熟？这让我又想起一个好久没有看见心中甚是挂牵的“老友”----我们认识久时间长；他长我好二十多岁。
记得，那是我刚去乡下工作第二年，牢城山人要退休了。但从年前秋到离退休都没闲着，一直忙于整理自己平时所积累下来的散文、诗歌及对联。小老头儿（牢城山人是一位精通古文，博学多才，爱养花爱垂钓，嗜酒如命好品美食的可爱老人，小老头儿是我对他的昵称）很认真哦，他说过了要好好的整理等书出版了，就算完成了一个心愿——不为名不图利，只想作古后能为后辈留下一个念想。真让人感动！他哪里有谁照顾？因身材矮小，不足一米二，年轻时在农村没有力气不能挣工分还要照顾年迈的母亲，年幼的弟妹。那时，别人都看不起他，自然到了适婚年龄也没能成家，后来老了更是没有机缘，好在小老头不怨天地不怨人，一直努力生活，再后来凭借自己对文学的爱好，对山区孩子的热爱，“一片冰心”满腔热情扎根在山区教育直到退休。不谈他的七律写得多棒，对联有多巧妙贴切，就老人这份胸禁，这一生的活法就让人敬佩的五体投地。
也是年前的三月，正值他整理稿件的时候，久阴放晴又得闲，牢城山人带上竹篓，吆喝着要我跟他一起去采摘下酒菜——苦辣菜，管他什么菜，反正山花浪漫，春光正好，到处跑跑，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便欣然应允。
我故作有深度的，一边与他聊着孔孟一边向目的地进发，所以虽步行了很长很长一段路，但感觉不一会儿就到了生长苦辣菜的地方。只见在一个路边斜坡上长满了开着香气扑鼻，黄色小花的野菜。当我感叹花香花美的时候，牢城山人却连连叹息：“来晚喽，来晚喽，又长老了开花了！”我一边偷着乐他不懂欣赏只顾遗憾他的下酒菜，一边催他快点采摘。苦辣菜原来酷似油菜，闻闻她脆嫩的菜苔，气味就像家种的辣菜味儿，尝一尝，味儿凉中带苦。苦辣菜，苦辣菜，可能它的名儿就是因为这些特征而来吧。有人说：“尖叽（嘴）怪，偷辣菜。”我们虽非一表人才却也样貌可观，这又是天然菜园，没有“偷”的心跳，只有摘的快感。不一会儿功夫，我俩每人摘了一大篮子，一片生机勃勃的苦辣菜被我们一一问候过了。望着这么多的苦辣菜，我问：“怎么吃？清炒吗？”他很专业的告诉我：“苦辣菜不能即食，一定要整理好：去掉边叶老茎摘除杂物，清洗干净灰尘泥土，做成腌菜，酸酸的，脆脆的，炒鱼炒肉炒辣椒怎么炒着都好吃。”看他说的绘声绘色的，我就感觉自己口水都掉出来了。问他为什么对苦辣菜“情有独钟”这么了解？他道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在一段困难的岁月，他一个人养着年迈的母亲，还有三个侄子，经常是挨饿，但哪怕是他一个人，也没让老人和小辈饿着，那时最要感谢的就是这苦辣菜，让他好一阵不为菜碟愁。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去打（摘）苦辣菜，比这些还多，做成腌菜能吃好久。听着他的艰苦岁月，我除了感叹还是感叹，他也笑赞：丫头，现在你们可是都掉进福窝儿了。接着就悠然自得地唱起小曲：苦菜花满山黄，乌云遮不住红太阳......
人都说：“文如其人”，相信有了对牢城山人的一些了解，会更爱他的诗文小趣吧！人，一生洒脱乐于奉献；文笔亦是大气若行云流水般。总之，无论为人作文，牢城山人的这一生都可称“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环境对于苦辣菜并没有太多优越，哪里有土壤哪管天寒霜冻，有风有雨露有阳光她就生长抽苔开花，阳光灿烂般开放，悠然自得生长；生活对于苦辣菜般平凡而又普通的人们来说，又何尝有太多优待？可尽管这样，他们每天仍然乐观积极地生活着，如花般灿烂芬芳！我爱这春天的苦辣菜，爱这苦辣菜金黄与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