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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菌子(散文)

  • 作者:小猪她爸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0-04 11:2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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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菌子这个叫法,通常出现在南方,或者说是北方以外的称呼。在北方,人们习惯于把菌类叫做蘑菇。六月末,云南进入阴雨绵绵的雨季,我和妻子正在丽江一带游玩,曲靖的朋友玉萍在我微信上留言:这个季节正是吃菌子的好时候。

      玉萍说得没错,菌子生长喜欢湿润的环境,雨后长得最快。一场大雨过后,山林里的野生菌子就被催生出来,两三天甚至一个晚上,便可以采摘食用了。六月的滇西,时雨时停,时停又时雨,下雨成为每日里的即景。雨多水旺,山峦葱茏,金沙江上的虎跳峡开始咆哮了,此时山林里的菌子能少吗?云南是我国野生菌资源最为丰富的省份,行走在云南又恰逢雨季,没理由不把品尝野生菌摆进日程。我和妻子便把享受一顿菌子作为一个念想,挂在心头,四下打量,寻机美餐。

      食用菌,古时候叫做“蕈”。古人称其为“集天地之精华,采天地之灵气”,视作人间珍品。早年没有人工种植,野生蘑菇一般自然生长在无污染、空气质量好的中高海拔山林中,栎树、朱木树等老朽枯枝是其理想的“安乐窝”。国人何时开始食用菌子,我没有细考,但各种典籍古书里都有记载,毫无争议我国是世界上最早认识和利用食用菌的国家。成书于战国时代的《庄子》写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朝菌”就是一种生长期很短的菌子,早晨破土而生,晚上就死掉了,庄周以此感悟生命的短暂。到了秦朝,《吕氏春秋》则开始描写菌子的美味了,“味之美者,跃骆之菌”“齐文宣帝凌虚宴取香菌以供品味”。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对菌子描述就更多了,如我们最常见的香菇,就被定性为:性平、味甘,益气不饥,化痰理气,益味助食。

      菌子在诗人眼里,又呈现出另一种状态,既可以大快朵颐,又可以抒发情怀。在吃这一方面,历代历朝诗人中首推大文豪苏轼,他就把“黄耳蕈”写入诗中:“老楮忽生黄耳菌,故人兼致白芽姜。”陆游在《野馈》一诗中也描写了蘑菇:“黄耳蕈生斋钵富,白头韭出客盘新。”诗咏菌子,再饱餐一顿,诗人的情怀,百姓的胃口,令人艳羡的小日子。唐朝诗人杨万里写过一首《怪菌歌》:“数茎枯菌破土膏,即时便与人般高。撒开圆顶丈来大,一菌可藏人一个。”虽然杨万里诗云这个怪菌子“不堪餐不堪煮”,不是食用菌子,但我总觉得这是诗人的想象,编出来的童话故事,自然界真有这么大的蘑菇吗?

      诗咏菌子是一码事,食用菌子又是另一码事。我小时候,基本吃不到新鲜的蘑菇。一来菌子大多生长在高山密林中,我们地处辽东半岛最南端,是丘陵地带,小山丘、小树林里,雨后也会生蘑菇,但非常稀少,成不了气候,也就养不成食用的习惯。二来有的菌子有毒,每年都因为误食毒蘑菇引发一些中毒事件。农村能够吃到新鲜的蘑菇,城里人辨识蘑菇是否有毒的能力,则几乎为零,谁敢冒险吃鲜蘑菇。夏天雨后,城里也有蘑菇,长在树桩上或是枯草,白色居多,也有色彩艳丽的,但我和小伙伴只能远观,不敢下手摘着玩,生怕中毒。由我们这座城市继续向北千八百公里,那里的吉林和黑龙江却盛产蘑菇,人们也喜欢吃蘑菇。早年东北的招牌菜除了猪肉炖粉条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鸡炖蘑菇了。

      东北人从大山深处摘来许多蘑菇,吃不了,便晒成蘑菇干。邻居家的亲戚每年都会寄来一些干蘑菇,顺手抓一些给我们家。品种单一,就是松蘑一种。这些来自白山黑水或是大兴安岭的干制松蘑,外观并不光鲜,深褐色,一个个像干瘪小老头,还散发着轻微的异味。所以,我对这些干制的松蘑印象不大好,人不就是这样嘛,吃过的且吃得很好,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象,心心念之,一旦说起来,便垂涎欲滴。对于没吃过的或是吃得一般化,自然就没啥印象,也就不会惦念。最主要的原因,当时社会上食物匮乏,家里生活困难,即便是有了蘑菇,小鸡从哪里来呢?长大以后,第一次吃小鸡炖蘑菇,才知道的确味美,似乎这种需要泡发的松蘑就是为小鸡而生的,它们是绝配,鲜美地满足人们的味蕾,调剂不好不坏的日子。

      改革春风吹满地。上世纪八十年代,市场开始繁荣起来,我们这里也能吃上鲜蘑了。最初吃的是一种口蘑罐头,出口转内销的。圆圆的口蘑切成薄片,大火快炒煸出香味,放入清汤,加精盐、味精,烧沸片刻,用湿淀粉勾芡,即可食用。虽然炒制简单,却鲜美无比,唇齿生津,实在美味。后来,在农村有了蘑菇养殖基地,香菇、平菇、金针菇、牛肝菌等鲜蘑菇开始上市售卖,价格不贵,味道又好,很快走入寻常百姓家。吃法也是千变万化,可以炒和炖,可以涮煮,还可以烧烤,最主要的是小鸡易得,小鸡炖蘑菇便可常吃常新,满足味蕾,慰藉心灵。这么说吧,不管是农家鸡、跑山鸡,还是大骨鸡、乌鸡,只要是炖鸡而不加蘑菇,在我眼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夏天的雨后,城里的一些树林角落,会有蘑菇打着伞冒出来,依然不可食用,食用菌大量养殖,早已不再让人们惦念这些蘑菇了,但它们能妆点一个季节。我去过蘑菇养殖基地参观考察,一间间大房子里,喷着水汽,地上排列着一截截培养基,上面长满了蘑菇,像雨中散开的小雨伞,承接雨露滋润。这家养殖公司还用集装箱改装成冷冻室,模拟四千米以上雪线环境,试验培养冬虫夏草。最终试验是否成功我不知道,但知道了冬虫夏草也是菌子。这类的菌子,还包括灵芝,价格昂贵,只能算作中草药了,不能当菜吃,远离了普罗大众,化身菌子中的贵族了。

      贵族菌子也不单是冬虫夏草,比如松茸就是一种纯天然的珍稀名贵食用菌,身价不低,素有“菌中之王”的美誉。有一次,和朋友在酒店聚餐,上了一盘炒土豆丝。结账时,发现这盘菜价格居然一百多元。原来之所以这么贵,是因为与松茸一起炒的。吃的时候的确发现除土豆丝外,还有切成条的蘑菇,但没想到竟是松茸,后悔吃得太草率了,未能细细品味。事后仔细一琢磨,觉得非常有趣。把低廉的土豆与高昂的松茸搭配,土豆不会因松茸提高身价,而松茸却因为土豆看上去变为寻常,悄悄地实现了自身价值。菜蔬没有思想,而人是有思想,很佩服这家酒店总厨参透了生活。高调的人生有时很孤独,混迹于芸芸众生中,反倒有滋有味。

      我和妻子爬了玉龙雪山,闲逛了束河古镇、白沙古镇,终于在大研古镇附近,找到了一家经营野生菌的酒店。餐饮形式在北方算是火锅了,鸡肉和鸡汤做锅底,将选好的野生菌放在锅里煮,喝汤、吃肉、吃菌子。老板娘挺年轻,人很热情,详细地给我们介绍各种菌子。我们点了黄、白两种牛肝菌和黄、紫两种见手青,还有铜绿菌、杉木菌,一共六种菌子,又搭配了花心萝卜和花心洋芋。

      看到见手青时,我还是有些害怕,虽然它也属于牛肝菌一类,但有毒。据说,手摸到菌子后,菌子就变成紫青色,所以称之为“见手青”。老板娘把菌子放到锅里,随手把一个沙漏倒过来,她说野生菌大多有毒,必须高温煮十五分钟以上,沙漏是用来计时的。我想找筷子翻动一下锅里的菌子,却没寻到。老板娘说,十五分钟以后才能给你们发餐具,这是为了防止菌子没煮透而误食,引发中毒。看来吃野生菌,还真的需要守规矩,不可造次。

      忽然想起鸡纵菌,这可是最上等的山珍野味。我问老板娘,怎么店里没有鸡纵菌?老板娘笑着说,鸡纵太贵了,不敢进货,价格过高客人不大点这个菌子。鸡纵菌的昂贵,我是有所见闻的。不是明朝高宗皇帝嗜吃鸡纵,像杨贵妃那样快递京城,而且连正宫娘娘都分不得一杯羹的故事,而是几年前从报纸上见到的新闻。女孩生活在云南的大山深处,终于考取了大学,为了筹集学费,她和母亲利用九月开学前这段时间,上山采蘑菇,专门拣鸡纵菌,因为很贵,能卖出好价钱。物以稀为贵,拣鸡纵菌是很辛苦的,好在她们在开学前攒够了用鸡纵换来的学费。这个新闻虽然多少有点苦涩,但我觉得更多的是励志,靠山吃山,靠双手赚学费,这是大山的馈赠,勤劳结下的硕果。

      我小时候,吃不到新鲜的菌子,但高中毕业后,对歌曲《采蘑菇的小女孩》却唱得分外欢快:“谁不知这山里的蘑菇香,她却不肯尝一尝,盼到赶集的那一天,快快背到集市上……”据说,这首创作于一九八二年的歌曲,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录制发布,因为有关方面说,歌曲描写了农村的阴暗面。辛勤的劳作怎么会被说成阴暗面呢?吃过苦,甜味才会更纯正。拣鸡纵筹集学费的女孩,与采蘑菇去集市上售卖的小姑娘,一定会说,那就是生活,山里人的生活。我在想,走出大山的女孩或是采蘑菇的小姑娘,不会在城里采蘑菇,但她们一生一世在心中都会有一座山和山林里采不完的蘑菇。

      沙漏里的细沙已经漏完,筷子已经摆在桌上,冒着热气的锅里,菌子翻动身影,鲜香扑鼻。已经分不清谁是见手青,谁是铜绿菌,夹一片菌子放入口中,鲜美直抵心灵,丝滑香嫩,真是大自然对人类的丰厚馈赠。不得不说,种养殖业的发展,满足了人们日益增长的食物需要,却无法还原“集天地之精华,采天地之灵气”的品质。

      朋友玉萍说得对,在吃菌子的季节来云南,不吃一次野生菌,将是莫大的遗憾。野生菌,山野之精灵,天遣鲜美在人间。

      
    【审核人:站长】

        标题:吃菌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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