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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河流

  • 作者:微波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6-08 08:3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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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着古诗词,目光落到了王维的“晚年颇好静,万事不关心”的诗句。心也就随之到达一千多年前,与之登山望月,做一个好道隐逸之人。

      梦,终归是梦想。别说靠着种地的浅薄收入的我,就是那些有着稳定收入的人,也把这种闲逸放到了千里之外。由此,对着现代生活节奏下的人们,我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或许,生活在不同环境的人们怀揣的梦想不同,人们都把自己的梦想设定在自己的生活圈子之外,总认为那里就是自己的天堂。归隐山林,归隐田园,难道回归乡野就算真正意义上的归隐吗?走在现实的田埂上,处在现实的山村中,真的很难体味到古代隐士的闲情逸致。

      村西的河流没了水的踪迹。我很小的时候,宽阔的水面是我们嬉戏的天堂。春天的水流平静安详,书本里西湖水平如镜,波澜不惊或许就是这样情景吧!走在河边,从水里看自己的影子,或是用罐头瓶放点玉米面的渣子投到水里等待鱼儿上钩。那种意境,比不得闲坐溪水边的垂钓者,可是,我们用自己的方式演绎了没有世俗侵扰的闲逸情态。这种场景,基本上没有老者相伴,更没有一位高士光临到水边。

      然而,走出这片土地的人接二连三,那些有少年心性的人们就像一只只鸿雁,飞出村庄,飞出河流,在天地之外寻找放飞梦想的地方。河流,依然用缠绵的柔情守护鸿雁的家园,祖国的山山水水,大江大河,助力它们飞翔。老一辈人只盼着有朝一日,拖着疲倦身体的孩子像恋旧林的倦鸟一样回到老家,这里毕竟有他们的根与魂。

      春夏秋冬,岁月更替,守在这里的人们辛勤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的耕耘,收获。土地,是肥沃的,她滋养这里众多的儿女,那份母爱想大海一样宽广,像大山一样厚重,可还会有那么多的人离开她的怀抱去淘金。回乡的脚步咚咚作响,功成名就的儿女,路过小桥时仿佛一个凯旋者,将骄傲的目光投向水面,英气穿透水底,刺进大地母亲的心灵深处。母亲河无怨无悔,依旧用平和的目光看着英姿勃发的儿女。母亲河累了,困了,宽阔的水面变成了细小的水流,也渐渐变得奄奄一息,可她没有哀怨,继续用清澈的目光投向儿女,最后一缕魂魄追随岁月的影子,渗入到了土地深处。

      没有了水流的河成了僵硬凹陷的线条,河床沿用记忆中的名字,被两岸的儿女呼唤着。河边的传说和记忆戛然而止,神话也被神秘的力量画上了休止符。我们的河床空空荡荡,伸向河底的水槽腐烂,消失,踩在水车上奔跑似的童真和笑脸也被珍藏。唯有岁月和时间画下的小线条还在蜿蜒起伏。

      投身王维的《渭川田家》,仿佛赶着成群的牛羊在穷巷奔走,吆喝,心思进入童年,那时我们村子的小巷幽深曲折,在里面奔跑玩耍,那是童年乐趣。自从地震搬庄之后,穷巷已然消失,代之以屋前屋后的街道,虽然宽敞明亮,可流失了深巷嬉戏时奇幻曼妙的感觉。牛,进了牛棚,羊,进了羊圈,新时代的田园里再也没有它们奔放的情怀和悠长的呼唤了。走进现实,就进入到了一个透明,功利的世界,任何浪漫,美妙的自然风景都剔除了诗意和奇幻。

      落叶归根,在事业上奔波忙碌一辈子,功成名就的人想到了家和小河的影子。世事变迁,小河没有了当年的水的流淌,他们归来之后胸中腾腾的火焰,是否会被一场雨浇灭呢?

      有一个熟人,在外面教书育人几十年,退休之后欣然回归。之所以用回归这个词,是因为他回到了村子中,不光是肉体的回归,更是一种心灵和精神上的回归。退休人员没有土地,他就开荒。围绕着河的上上下下,以及平坦的河床,道路旁,到处能看见有他劳作的身影。在他的带动下,那些有点闲工夫的人们都加入了开荒的行列。

      长满青草,布满根须的河岸,在春天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人们套上牛车,拉着耕犁到田间,去种地,去收获,对于丰收的渴望就像渴望一场甘霖的到来。而这位老师,真正跳出了尘世的羁绊,对于我们所说的负累有不同的解读。如果春天没有一场甘霖,没有一个适宜的环境让我们播种,我们就不得不浇地,播种,保障秋的收获,而他的劳动,与我们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劳动,收获,如同古代贤士把劳动当做一种闲情雅致。劳动,是一种运动,是乐趣,是与古人雅士的感受紧密贴合在一起。

      他保持着一个农人的品质,却不会因为收成的多少影响生活的品质,这是我们这些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两口子一个月一万多块的退休金,保证了其无论处在什么境况,都不会为了土地收成的好坏影响自己的吃穿用度。

      春风徐来,在河底白色的沙滩上,在嫩绿的鲜草间,他拿着大镐和钉耙子,聚精会神地劳作着。野花,在不远处摇曳着优雅的风姿,美丽的蝴蝶,颤动翅膀为他起舞。

      河岸上,穿着水靴的汉子,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料理着麦地里的管子。哗啦啦的水声像轻音乐一般飞入他的心底。呀!那是春的圆舞曲,是谁奏响了这清脆的乐章。老师抬起头来,像寻找高山流水的源头。他听到了,犹如音乐课上手中的琴键发出来的清美,那是梦,是幻想。而今,音乐就在身边,就在一个粗糙的手放开的水管下,就在那无穷无尽的绿的海洋中。

      老师的目光扫过汉子紧皱的眉头,为什么如此畅快的旋律还不能打开他的心结。汉子偶尔望望蔚蓝的天空,和煦的风,温暖的阳光,家乡的风景如画,空气如此新鲜,可忙碌的人们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把生活的节奏拉得更舒缓一点。

      岸上的男人收拾完水管,同他打个招呼:“大哥,你还在开荒呀,都退休了!不到大城市去旅游旅游,窝在村子内外累得不像样子,何苦呢?”苦?真的很苦吗?老师并不觉得,老祖宗传下来的基因让他在劳动中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又在无忧无虑的退休生活中,找到了古代隐士那种对大自然无限眷恋吧。

      河岸上的男子浇完了麦子,急急慌慌地收拾好,放到电动车里,又赶向下一个地块。老师摇摇头,有必要这样着急吗?你自己把生活节奏调得这样快,不就失去了生活的享受吗?

      男子急急忙忙拉着管子走了,喝足了水的麦子惬意快乐,小小的虫子在松软的土地上爬行。它们的春天是舒适的,没有人的智慧算计,更没有人的烦恼。在绿色的海洋中,它才是世上的隐士,一个渺小,平凡无忧无虑的隐士。麦田是它的,阳光是它的,不用金钱困扰自己,什么医疗,养老,什么住房,都是世俗的羁绊。

      老师把目光收回到土地上,白色沙滩栖息的芦根草从地里被刨了出来,修长白皙的根像一个纤细的孩子,飞过的鸟儿好奇地打量他,并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把它刨出来。它在自己的世界里咀嚼河底的历史和传说,不是挺惬意自在吗?潮湿的地下世界让它忘记了忧愁烦恼。如今,阳光下美丽的色调是否还属于可爱的小小草和它的根茎?

      他把茅草拢到一边,为玉米大豆准备好了一个平台。他要利用这个平台种下各种各样的种子,像教学生一样种下五彩斑斓的梦。他期望一场春雨,把干涸的河床淋湿,浸润沙土,即便没有雨,他也会骑着自行车将一桶又一桶把水驮来。他相信靠自己勤劳的双手一定会把开垦后的河床变成丰收的温床。

      他相信梦想一定变成现实,相信处在身边的所有伙伴会在这条河流的岸边上,在村子的里里外外,让梦想之花结出累累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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