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三岁那年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天下着小雪，雪花星星点点的落满一院。母亲一早炖熟了一块牛腱子肉说晾凉了中午吃，就剁了一案板白菜馅，准备给我们包饺子。过小年了，谁家还不吃顿饺子呀！
饺子包好了，刚下锅，前院邻居梅子就领着她七岁的弟弟来我家了。梅子说，她父母今天给煤厂运一次煤就可以在家休息了。她爸出车，她妈也跟着去了并说顺路去城里肉食铺买点过年吃的熟食回来，也会给她弟买牛肉吃。
她父母都在我们家属院附近的一个煤厂工作，父亲是一名司机，母亲是煤厂的运煤工。那时我们家属院人家都羡慕梅子一家，因为她爸手握方向盘，钱挣得多。运煤工虽然脏累一些，但工资高待遇不错，他们家的生活很富裕。结果不幸的是那一天她爸开的车，路上和一辆大客车相撞，他父母双双去世了。还记得那天梅子听说信后，疯了一样往家跑，她弟弟连滚带爬地在后面追着。
那天后，梅子和她七岁的弟弟成了没爹妈的孩子。从此后，她奶奶承担起了照顾梅子和她弟弟的任务。梅子那时在上小学五年级，父母去世后她就辍学在家看她弟弟。她奶奶那时在邻居的帮助下，在一食堂给人在后厨洗碗干零活，一个月挣的钱勉强够他们一家三口吃饭钱，但也是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父母刚去世时，梅子成天领着她弟弟去她父母墓地哭，谁劝都不听。母亲看她可怜，每次到了饭点都会去后山把梅子和她弟弟抱到我家，我家虽说不那么富裕，但咋也能填饱肚子。每次来，奶奶都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劝着梅子说：“孩子呀，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心里不好受呀！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日子再苦咱们也要过，嚼嚼使劲咽下去吧！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家，饿了就来家里吃饭，渴了就来家里喝水，困了就来家里睡觉。我们一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她姐俩为此就经常吃住在我家。那时，我还记得母亲知道她和她弟弟喜欢吃黄瓜和茄子瘦肉馅饺子，母亲就特意给她姐俩包。家里条件毕竟有限，饺子包的也少，我和哥馋得不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每次，梅子就偷着留出一两个给我和哥。为了让梅子以后能自食其力更好的生活。奶奶会经常领着梅子一起沿街捡废品，奶奶说：“我一定要让孩子懂得自食其力，这样以后了也好有口饭吃。”
捡的废品奶奶都会给梅子攒起来，等攒多了，奶奶会帮她把纸壳废品拿到收购站去卖，奶奶说收购站能多卖两块钱。卖了钱后，奶奶给她存了一个存折。一到挖野菜的季节，母亲去后山也会拉着梅子和她弟弟去。挖来的野菜母亲帮她选好，她和邻居大姨大妈一起去集上卖，卖的钱也让她放进存折里，说留着给她弟弟留着以后上学用。梅子也说她要让她弟弟上学，以后有出息。奶奶背地里也找了村里管事的，为她家申请了困难补助，这样梅子的弟弟正好也够了上学年龄，就去上了学。
她弟弟上学后，梅子把捡废品当成了职业，每天走街串巷的，十六岁的时候她还用捡废品攒的钱买了一辆二手脚踏板车，有了这辆车她每天起早贪黑的骑着，不再局限于自己村里，还去别的村里捡，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我放学回家，遇到她，她都会热情地喊我，让我坐在她的板车上，高兴地拉我回家。一路上她会和我说，捡废品就是捡钱。多亏我奶奶让她学会自立，现在她还不到上班年龄。虽然这种活儿很苦很累但她也要捡下去。她要挣许多钱，供她弟弟把书读下去，一直让他上大学。把她的遗憾补回来。她还说，她没文化，只会算一些简单的数，正好卖废品能派上用场。生活再苦再累，也要和我奶奶说的那样，嚼嚼咽进肚子里……
许多年后，我父母去世，我休学在家没有心情把学读下去。每天萎靡不振的生活，酗酒瞎逛。梅子那时候已经不再捡废品，她弟弟也已经上了高中，她奶奶由于年龄大了，也不再在食堂打零工。她就打了两份工作，一份是在汽车公司当了一名擦车工，一个月工资七百块钱。另一份在物业公司，当了一名扫楼工。负责几个楼的清扫工作也是半天班，一个月一千一百块钱。说起为啥干这两份工作，她说这样她有个固定点，她每天可以给她弟弟和奶奶做三顿饭，可以照顾她的奶奶。她父母去世后，都是她奶奶养她弟弟和她了，是她应该孝敬她奶奶的时候了。那时我经常会去南山母亲墓地看母亲，梅子会去南山找我。
那天一大早，她又在南山我母亲墓地找到我，硬拽着我去了她工作的地方。那天太阳很大，火辣辣的。有好几台公交车，都停在公交点等着清洗。洗车的话需要她们七个擦车工去很远的一个单身楼里拎水，超大的大塑料桶一个人一桶来回拎着。梅子个子矮小，瘦瘦的身材不到一米六的个头。她拎着一大桶水，摇摇摆摆地来回晃动着。她铆足劲硬仰着头使劲挺着，一步一晃地走着。此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她费劲的样子，就跑过来准备帮帮她。她却倔强地对我喊了一嗓子：“一边去！我行！”
我被她吼着不知道怎么好，因为我真的不知道那么一大桶水，我能不能有力气帮她提起来。因为小时候我和哥去水井打水，水桶也没有大梅拎的水桶大呀！我不敢尝试，只能退了回去。
站在阴凉的地方，我扇着扇子喝着汽水远远地望着。她和几个大姨大妈十几趟地拎水，拎完水开始往车上洒，然后高举着刷子和墩布开始刷车。我看见梅子站在高高的车前，举着刷子显得那么费劲，因为她个子太过于矮小了，似乎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人擦洗半面车，别人擦完了，她也擦完了。看到此情此景，不知为啥，我一下想起了我妈，我妈为了我能早日完成学业，早日做一名合格的医生，一个人一天要打好几份工作，不也是经常这样超负荷的工作吗？她为了我能在学校吃的好一些，不被别人看不起，没日没夜地干。病了也舍不得耽误工作，不去医院看……想着母亲再看着梅子，我的泪水情不自禁流了满脸都是。
中午十二点多了，他们七个人才洗完了十多辆车。和梅子一同回家，看到她脸红红的，汗顺着脸颊流，身上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我很心疼就问她：“你每天都这么干，你不觉得苦和累吗？”
她说：“苦累我也得坚持干呀！这还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工作呢。为了我弟弟我奶我必须这么干！如果我不这么干，怎么供我弟弟上学，怎么让我奶奶过上好日子呀！我不坚强，谁能替我坚强呀？”
下午在家闲的无聊，我又去了梅子说的那几个她负责清扫的楼。我找到她时，看到她正清扫着楼里卫生。我们附近全都是没有电梯的楼，最低的楼层都是六层的，她每个楼都会细心地把各家各户门口的垃圾帮忙拿到了楼下垃圾桶，还要一手拎着水一手拿着墩布，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开始用墩布擦，楼里的角角落落都要擦仔细，另外她还要随手把梯子把手，细心地擦几遍。她来回十几趟地跑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负责的几个楼清扫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看她疲惫的收拾工具，我就和她一起去了菜市场，买了几根黄瓜和茄子，和一些瘦肉。她说，她还记得我也喜欢吃黄瓜和茄子馅水饺，她记得以前她去我家，我奶奶和母亲经常给她包，因为她和她弟弟就喜欢吃这两种馅饺子。
我和她一起去了她家，和她一起包了饺子。吃饭时她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上学，那就和我一起去擦车厂看我擦车吧，别每天喝得醉醺醺地去你妈墓地让她为你担心，快让她省省心吧！她生前没有享一天福，玩命的挣钱供你上学。她走了，你却辜负了她，还让她生气。你干脆也别去见她了。那样你多对不起她呀！”
她还说：“说起苦我不比你苦吗？那又咋样？我不也咽不下去了吗？如果你以后真不想回去上学了，我收留你，就和当年我和我弟孤苦伶仃没地方去，你家人收养我们一样。我天天给你包饺子吃……”
听了她的话，我很无地自容，那一宿我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火车站买了回省城的车票，然后去了母亲墓地告诉她，我一定不会辜负她对我的期望，自己选择走的路，再苦再累也会坚持走下去。然后，当天我就返回了学校。因为我不想再让母亲为我操心了，她已经为了我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我也想和梅子一样做一个坚强的人。生活中的苦，也要学着嚼嚼咽下去。就如梁晓声书里写的：“觉得苦吗？嚼嚼咽了。”
饺子包好了，刚下锅，前院邻居梅子就领着她七岁的弟弟来我家了。梅子说，她父母今天给煤厂运一次煤就可以在家休息了。她爸出车，她妈也跟着去了并说顺路去城里肉食铺买点过年吃的熟食回来，也会给她弟买牛肉吃。
她父母都在我们家属院附近的一个煤厂工作，父亲是一名司机，母亲是煤厂的运煤工。那时我们家属院人家都羡慕梅子一家，因为她爸手握方向盘，钱挣得多。运煤工虽然脏累一些，但工资高待遇不错，他们家的生活很富裕。结果不幸的是那一天她爸开的车，路上和一辆大客车相撞，他父母双双去世了。还记得那天梅子听说信后，疯了一样往家跑，她弟弟连滚带爬地在后面追着。
那天后，梅子和她七岁的弟弟成了没爹妈的孩子。从此后，她奶奶承担起了照顾梅子和她弟弟的任务。梅子那时在上小学五年级，父母去世后她就辍学在家看她弟弟。她奶奶那时在邻居的帮助下，在一食堂给人在后厨洗碗干零活，一个月挣的钱勉强够他们一家三口吃饭钱，但也是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父母刚去世时，梅子成天领着她弟弟去她父母墓地哭，谁劝都不听。母亲看她可怜，每次到了饭点都会去后山把梅子和她弟弟抱到我家，我家虽说不那么富裕，但咋也能填饱肚子。每次来，奶奶都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劝着梅子说：“孩子呀，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心里不好受呀！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日子再苦咱们也要过，嚼嚼使劲咽下去吧！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家，饿了就来家里吃饭，渴了就来家里喝水，困了就来家里睡觉。我们一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她姐俩为此就经常吃住在我家。那时，我还记得母亲知道她和她弟弟喜欢吃黄瓜和茄子瘦肉馅饺子，母亲就特意给她姐俩包。家里条件毕竟有限，饺子包的也少，我和哥馋得不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每次，梅子就偷着留出一两个给我和哥。为了让梅子以后能自食其力更好的生活。奶奶会经常领着梅子一起沿街捡废品，奶奶说：“我一定要让孩子懂得自食其力，这样以后了也好有口饭吃。”
捡的废品奶奶都会给梅子攒起来，等攒多了，奶奶会帮她把纸壳废品拿到收购站去卖，奶奶说收购站能多卖两块钱。卖了钱后，奶奶给她存了一个存折。一到挖野菜的季节，母亲去后山也会拉着梅子和她弟弟去。挖来的野菜母亲帮她选好，她和邻居大姨大妈一起去集上卖，卖的钱也让她放进存折里，说留着给她弟弟留着以后上学用。梅子也说她要让她弟弟上学，以后有出息。奶奶背地里也找了村里管事的，为她家申请了困难补助，这样梅子的弟弟正好也够了上学年龄，就去上了学。
她弟弟上学后，梅子把捡废品当成了职业，每天走街串巷的，十六岁的时候她还用捡废品攒的钱买了一辆二手脚踏板车，有了这辆车她每天起早贪黑的骑着，不再局限于自己村里，还去别的村里捡，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我放学回家，遇到她，她都会热情地喊我，让我坐在她的板车上，高兴地拉我回家。一路上她会和我说，捡废品就是捡钱。多亏我奶奶让她学会自立，现在她还不到上班年龄。虽然这种活儿很苦很累但她也要捡下去。她要挣许多钱，供她弟弟把书读下去，一直让他上大学。把她的遗憾补回来。她还说，她没文化，只会算一些简单的数，正好卖废品能派上用场。生活再苦再累，也要和我奶奶说的那样，嚼嚼咽进肚子里……
许多年后，我父母去世，我休学在家没有心情把学读下去。每天萎靡不振的生活，酗酒瞎逛。梅子那时候已经不再捡废品，她弟弟也已经上了高中，她奶奶由于年龄大了，也不再在食堂打零工。她就打了两份工作，一份是在汽车公司当了一名擦车工，一个月工资七百块钱。另一份在物业公司，当了一名扫楼工。负责几个楼的清扫工作也是半天班，一个月一千一百块钱。说起为啥干这两份工作，她说这样她有个固定点，她每天可以给她弟弟和奶奶做三顿饭，可以照顾她的奶奶。她父母去世后，都是她奶奶养她弟弟和她了，是她应该孝敬她奶奶的时候了。那时我经常会去南山母亲墓地看母亲，梅子会去南山找我。
那天一大早，她又在南山我母亲墓地找到我，硬拽着我去了她工作的地方。那天太阳很大，火辣辣的。有好几台公交车，都停在公交点等着清洗。洗车的话需要她们七个擦车工去很远的一个单身楼里拎水，超大的大塑料桶一个人一桶来回拎着。梅子个子矮小，瘦瘦的身材不到一米六的个头。她拎着一大桶水，摇摇摆摆地来回晃动着。她铆足劲硬仰着头使劲挺着，一步一晃地走着。此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她费劲的样子，就跑过来准备帮帮她。她却倔强地对我喊了一嗓子：“一边去！我行！”
我被她吼着不知道怎么好，因为我真的不知道那么一大桶水，我能不能有力气帮她提起来。因为小时候我和哥去水井打水，水桶也没有大梅拎的水桶大呀！我不敢尝试，只能退了回去。
站在阴凉的地方，我扇着扇子喝着汽水远远地望着。她和几个大姨大妈十几趟地拎水，拎完水开始往车上洒，然后高举着刷子和墩布开始刷车。我看见梅子站在高高的车前，举着刷子显得那么费劲，因为她个子太过于矮小了，似乎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人擦洗半面车，别人擦完了，她也擦完了。看到此情此景，不知为啥，我一下想起了我妈，我妈为了我能早日完成学业，早日做一名合格的医生，一个人一天要打好几份工作，不也是经常这样超负荷的工作吗？她为了我能在学校吃的好一些，不被别人看不起，没日没夜地干。病了也舍不得耽误工作，不去医院看……想着母亲再看着梅子，我的泪水情不自禁流了满脸都是。
中午十二点多了，他们七个人才洗完了十多辆车。和梅子一同回家，看到她脸红红的，汗顺着脸颊流，身上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我很心疼就问她：“你每天都这么干，你不觉得苦和累吗？”
她说：“苦累我也得坚持干呀！这还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工作呢。为了我弟弟我奶我必须这么干！如果我不这么干，怎么供我弟弟上学，怎么让我奶奶过上好日子呀！我不坚强，谁能替我坚强呀？”
下午在家闲的无聊，我又去了梅子说的那几个她负责清扫的楼。我找到她时，看到她正清扫着楼里卫生。我们附近全都是没有电梯的楼，最低的楼层都是六层的，她每个楼都会细心地把各家各户门口的垃圾帮忙拿到了楼下垃圾桶，还要一手拎着水一手拿着墩布，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开始用墩布擦，楼里的角角落落都要擦仔细，另外她还要随手把梯子把手，细心地擦几遍。她来回十几趟地跑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负责的几个楼清扫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看她疲惫的收拾工具，我就和她一起去了菜市场，买了几根黄瓜和茄子，和一些瘦肉。她说，她还记得我也喜欢吃黄瓜和茄子馅水饺，她记得以前她去我家，我奶奶和母亲经常给她包，因为她和她弟弟就喜欢吃这两种馅饺子。
我和她一起去了她家，和她一起包了饺子。吃饭时她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上学，那就和我一起去擦车厂看我擦车吧，别每天喝得醉醺醺地去你妈墓地让她为你担心，快让她省省心吧！她生前没有享一天福，玩命的挣钱供你上学。她走了，你却辜负了她，还让她生气。你干脆也别去见她了。那样你多对不起她呀！”
她还说：“说起苦我不比你苦吗？那又咋样？我不也咽不下去了吗？如果你以后真不想回去上学了，我收留你，就和当年我和我弟孤苦伶仃没地方去，你家人收养我们一样。我天天给你包饺子吃……”
听了她的话，我很无地自容，那一宿我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火车站买了回省城的车票，然后去了母亲墓地告诉她，我一定不会辜负她对我的期望，自己选择走的路，再苦再累也会坚持走下去。然后，当天我就返回了学校。因为我不想再让母亲为我操心了，她已经为了我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我也想和梅子一样做一个坚强的人。生活中的苦，也要学着嚼嚼咽下去。就如梁晓声书里写的：“觉得苦吗？嚼嚼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