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读书无用论曾一度甚嚣尘上,学生不喜欢读书,有些学生甚至不尊重老师。
李新对此就深有体会。
有一天给三年级二班上课,后排几个男生小声说话,还不时发出笑声,李新提醒他们,有一个叫孙贵的同学竟然笑嘻嘻地站起来大声说:“眼镜,你说啥呢?我们听不见!”
全班顿时轰堂大笑。
李新的脸涨得血红,他愤怒地把课本摔在讲台上,他本是一个宽厚的人,但这样的侮辱是他忍受不了的。
回到办公室,他的气还没消,一个念头又浮现在脑海。他决定了:改行!决不再当这个臭老九!
第一个知道他这个想法的,是王福田。
王福田与他一个教研组,也是文革前的师大中文系毕业生,与被称作老夫子的李新不同,他的外号叫鬼子,脑瓜灵活,主意特多。
他问李新:“你要改行,什么理由?”
“喉炎。”
“有诊断书吗?”
“有。”
“改行上哪?”
“造纸厂。”
“市造纸厂?”
“对,市造纸厂。王旭对我说过,他们厂缺一个写大批判稿的。”
“王旭?哪个王旭?”
“就是原来咱们学校的王旭呀!你和他不是也挺熟的嘛!”
王福田的眼睛卡巴了几下,好像想了什么,接着说:“唔,原来他去了那个地方。”
“是呀!他和我说过几次,以前我还犹豫。”
“教育局那一关你能过吗?”
李新叹了口气:“我正愁呢,就怕教育局通不过。王老师,听说你和教育局人事科的赵科长是同学,能不能帮我疏通疏通?”
王福田笑了:“我帮你疏通疏通?他现在是官升脾气涨,早就不认我这个同班同学了!不过我可以跟他说说,办不成你可别怪我。”
王福田这回还真的出了力,他先是借星期天功夫到赵学文家里去了一趟,又带着李新到办公室找赵学文谈了两次,可是赵学文真的是油盐不进,只用一句话就把李新打发了:全市教师缺编,局里决定,一律不准改行。
李新只得把心收回来,继续当他不喜欢的教书匠。
可是令他没料到的是,两个月之后,王福田改行了,去的正是市造纸厂,在厂政工科当了一名干部。
那些年,王福田真的是春风得意,连他老婆的腰板都挺起来了,家庭生活水平当然也大大提高,李新见了,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谁知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市造纸厂因为污染严重被关停,王福田也成为下岗职工中的一员。从那以后,王福田尝到的酸甜苦辣,一言难尽。
现在,李新和王福田都过了古稀之年,有一天,二人在街头上见了面,李新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腰板挺得笔直,王福田头顶上寸草不生,满脸沧桑,背也有些驼了。
几杯小酒下肚,王福田就有了醉意,他看着李新叹了一口气:“你说当年我干嘛要改行,还搭上了二百块钱?还有你,当初为什么想要改行?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动这个心思,现在我也该是中教高级教师了,我的退休金也就不至于比你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