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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 作者:三随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2-04-17 18: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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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楔子

      柱子今年快五十岁了,可是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模样,五短的身材微微有点发福,一身脏兮兮又不太合体的工作服被汗水贴在身上。他肩膀很宽,把工作服撑得满满的,这让他看起来很壮硕。

      广东的天气比老家热多了,一动就是一身汗。还不到十点,柱子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扶了扶肩上的几根50管,加快了脚步,想带出来点风让自己凉快会。

      几个月前,他经人介绍,从山东老家来到广东的这个工地,跟老板谈好一天350元,一直干到现在。

      工地上的活很脏,也很累。每天柱子跟搭档一起从仓库领了料,然后把它们运到加工场,用套丝机加工好,再运到现场固定。50的管子还轻省些,80的管子对于他这个快五十岁的人就有些吃力了,要是100和150的管子,他都得一路歇上几歇。

      马上月底了,他跟老板结了上个月的工钱,照例给家里用微信转了回去,自己留了五百零花。

      家人

      柱子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嫁到浙江义乌和女婿一起做电商,二女儿在老家省城读大学,小儿子今年要中考了。

      临出来的时候,女人不想让他出来的,嘟嘟囔囔了几天:

      人家在家里都能挣钱,还能招呼家里的四亩多地,就你个小舅的,非得跑那么老远,把地里的活扔给我一个人?!

      他没理她,心里想:女人家,懂嘞个啥!要是这次不出来,人家以后再有活都不会叫自己了。计划生育弄得仨孩子俩没地,就那点三口人的地养活五口人,够喝西北风?

      柱子也明白女人是想让他在县城里找个活干,离家近点,儿子又在县城上学,也好看着他。可是自己跟习惯了这个老板,工钱给的公道,又能按点,换个老板还有点不习惯。还有,俩孩子上学一年都得好几万,对于一个祖辈都搁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每年都捉襟见肘。

      柱子的女人很强势,也爱占小便宜,左邻右舍基本被她得罪了一个遍。她骂大街的水平是村里公认的高,能在大街上骂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嘞。

      “我*恁闺女,恁薅俺嘞萝卜,大嘞恁给俺薅跑了,小嘞恁给俺安上了!不葛蔫(土语:意即发蔫)不知道,一葛蔫都看出来了……”

      一大早女人去家后菜园子出棵白菜炒菜,突然看见地里的胡萝卜蔫了几棵,轻轻一薅就掉了。一定是哪个熊孩的捣蛋,把萝卜薅掉后又弄嘞小萝卜埋上,她气急直接上骂。

      邻居们迫于她的淫威,没有一个敢上前劝慰,以免找不自在。女人骂了一阵,看没人搭腔,骂得越发厉害:

      “日恁祖奶奶,哪个小舅的恁不用不敢吭声,就是恁个王八羔的……”底下的内容没法听,省去一万个字。

      女人厉害是厉害,对于柱子是一百个疼。临出来的时候,把被子压好塞进一个蛇皮袋子,又把洗好的衣服叠好弄整齐装在儿子不要的书包里。看了半天,又找了一个塑料袋,装了几个烧饼、一兜煮好的鸡蛋,从桌子底下拿了些咸菜,也一并装了进去。

      “不用装盖体(被子),广东那边热。”柱子一边看女人忙活,一边嗫嚅着说。

      “你个龟孙,万一下雨天冷了再冻死你个小舅的。你要是冻出个好歹来,我和仨孩子靠谁嘞?!”女人一脸的不屑。

      柱子便不再言语,任她随便日鼓。

      大闺女跟她娘有些仿像,干啥事都雷厉风行,高中没毕业就自己跑去浙江打工,后来跟厂里的一个当地人好上了。

      她娘知道了把她骂了回来:“你跑恁远自己找个婆家,是怕恁娘老了拖累你?赶紧回来,再出去狗腿给你打折!”

      大闺女是回来了,不吭不哈收拾收拾,趁她娘不注意搭上车就去了浙江。

      女人看大闺女竟然不吭一声就走了,气得又少不得骂了起来:“这个龟孙妮子,一布拉腚走嘞个干净朗利脆,有种一辈子别回来!”

      柱子对她娘说:“行了,还骂,闺女都叫你骂跑了。”

      女人瞪了他一眼:“都是你个龟孙生嘞好倔种,不回来在外边死她个龟孙!”

      大闺女果然没再回来,自己操扯着把自己的婚事办了,竟然都没给家里个电话。直到第二年才打电话回来说生了个闺女,问爹娘过去不。

      柱子跟她娘商量:“要不咱还是去一趟吧,孩子自己成家咱都没管事。”

      她娘气鼓鼓地说:“要去你去,死妮子还真跟老娘赌气不回来!”嘴上这么说,眼里噗哒噗哒掉眼泪。

      柱子让她娘准备了五千块钱,俩人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义乌,守着住了小半年才回来。

      二闺女跟她姐一点都不像,文文静静的,学习也不让大人操心,从小学到中学,一路考上了省城的一所一本的大学,她说还要考研究生嘞。

      柱子趁歇着的空,掏出手机,找到二闺女的照片,跟搭档谝:“你看嘞,这是我二闺女,在俺省城上大学,说还要考研究生,可比我有出息嘞!”

      女人生小儿子的时候,赶上计划生育正紧,俩人偷偷跑出去打工,准备再要一个儿子。该生的时候,女人说孩子坚决不能生外边,非闹着回家。柱子拗不过,就扶着大肚子的女人辗转跑回家来。

      人刚到家,大队支书跟着就进来了:“柱子,恁看上边查嘞恁紧,恁回来弄啥嘞?”

      女人白了支书一眼:“咋着,自己嘞家还不能回来,紧咋着了,看谁敢吭一声我就死他家去!”

      支书说:“要不恁就拿点罚款,我也好堵堵人家嘞嘴。”

      柱子问:“那罚多少啊?”

      支书说:“恁拿个五千块钱,我让会计给恁记个账。”

      “拿恁奶奶个*,刘栓家生了五个才拿两千,俺家仨你都让拿五千。我就拿一千,恁要不要连一千也没有,看你个龟孙敢咋着俺?”女人双手掐着腰,挺着大肚子直逼支书过去。

      支书吓得倒退了几步,他素知柱子媳妇那泼皮脾气,赶紧陪着笑脸:“好,好,我嘞姑奶奶,一千就一千,好不嘞?”

      干活

      对于初中都没毕业的柱子来说,在工地上干活是他最好的选择,也不用啥技术,只要有把子力气,总有人要。柱子身板很壮实,干活不惜力,也不挑肥拣瘦,所以很多老板都愿意找他。

      早些年的时候,柱子跟着建筑工地和灰、运料、装卸车,各种出力的活计干了一个遍。后来随着年龄慢慢大了,柱子越来越发现,出力对于他来说越来越吃力。

      原来,碾麦子用的石磙他一个人都能让它在地上打几个滚,一使劲还可以让它一头翘起来。这年龄一大,这些动作变得越来越难,可是文化不高,又没啥别的技能,所以就跟着别人学水工了。

      人家说“人过三十不学艺”,柱子都近半百的人,学起来也没那么快,看似简单的动作,练了好几遍都记不住要领。后来,慢慢干了几个工地以后才算熟络些了。

      水工相对于其它建筑工种来说,算是轻省一些的。虽然有时也会出力搬运管子,可是安装起来也算是有点技术含量的。他学的时间不长,简单走直管他还能没问题,可是碰到拐弯和安装阀门这类的活他也不是不会,就是干的时候需要琢磨,速度明显赶不上大师傅,于是老板就让他跟着大师傅搭班干。

      柱子的搭档是个四川人,手艺很好,工资也很高,这让柱子很是羡慕。经常对搭档说,我啥时候要是能有你这个手艺就好了。搭档看柱子人老实,又不惜力,也乐意带他,两个人配合得很好。

      建筑工地上的活又脏又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干,所以工地上大部分都是像柱子一样的人。真想不敢想再过几年柱子一样的人都干不动了,中国的建筑业还能不能找到人干活。

      广东夏天的工地太热了,太阳直勾勾地照下来,一股股热浪一阵又一阵地扑在身上。特别是晌午头的时候,估计着得有四十多度,虽然老板每天每人发两瓶藿香正气水,还是有个工人中暑了。

      老家一到后晌四点以后,就不那么热了,而这儿一直到六点钟,炎热的余威还在。柱子在厂房里头干活,整个厂房像一个大火炉子,而里面干活的人像被烤的红薯一样。

      “这龟儿子天,热死个仙人板板儿!”搭档用袖子擦了擦汗,袖子上满是渍泥,把脸擦成了花虎脸。“走,我们出去歇一哈儿,到那边抽支烟要得不?”

      吸烟的亭子在外面,四面通风,一般工友想歇着的时候就到这里坐着凉快。

      柱子和搭档柱子到吸烟亭,一阵小风吹过来,顿时感到浑身的凉意。柱子抽出一根“将军”递给搭档,自己也拿了点了一根,美美地吸了一口,好像这口烟能把全身的疲劳赶跑似的。

      孩子们是劝他戒烟的,因为长期大量的抽烟让他患上了轻微的肺气肿。二闺女说跟他说,要抽烟就抽点好的,少抽点。大女婿每次看他的时候都给他带点好烟,可是他都不舍得抽,拿了偷偷换成五块钱一盒的“将军”。

      搭档也点上抽了一口,抬头从亭子的角看了看白花花的太阳,骂了句“龟儿子好热哦,热嘞脑壳都要炸喽!”又对柱子说:“今黑儿上街喝点啤酒,耍一哈要得不?”

      他明白,他跟眼前这个四川人没法比,他们四川人好像家里没啥事似的,一发了钱就到镇上吃喝,有时候还赌钱,输个千儿八百的跟玩儿似的。

      柱子学着他的四川话说:“行,去耍一哈。”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盘算着,刚留的五百这个月还得省着点花啊,要是剩下点就给二闺女转过去。

      工余

      照例加班到晚上八点,柱子和其他工友一起,拖着沉重的步子从现场走出来。

      现场门口开始热闹了,在几千瓦的碘钨灯下,各种国产的、合资的五颜六色的挂着外省牌照的车和没挂牌的电动车开始慢慢蠕动起来。一时间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的呼唤同伴声……一片嘈杂。

      现在汽车便宜了,在工地上干几个月都能买一台低排量的代步车,于是很多工人为了方便都从老家把车开了过来。一到下班,他们开了车回到住处。

      柱子他们住在离现场不远的村子,由老板出钱租下来给他们住。住处的楼下由于这些来自各地的社会主义建设者们的到来变得很繁华,河南面馆、鲁菜馆、川湘馆子……从各家飘出来不同风味的菜的香味,这些香味混合在一起,说不上来是啥滋味了。还有五金店、超市、食杂店……这些卖给工人常用的劳保和生活用品的店铺,哪家的生意都异常火爆。

      那个四川搭档叫上柱子,又叫了两三个能说得来的工友,约到一起去镇上喝酒。对于白天出了一身臭汗的他们来说,在一天的劳作以后,坐在镇上的小饭馆里要上几个简单的小炒,喝着冰镇的啤酒,无疑是一种人间第一等的享受。

      镇子离住处也不远,走着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听当地人讲,镇子原来并没有现在这么热闹,这个项目一开建,陆陆续续几千上万人来到这里,街上连续新开了好几家超市、药店、美容美发……每家生意都很好。

      柱子平时很少跟他们到镇上玩,也不是不想,主要怕花钱,一买东西就想着俩孩子上学的钱都要从他这出。他抽从家里带来的五块钱一盒的“将军”烟,不管买啥都要跟人家讨价还价。他一路走,一路左顾右盼,一面加快脚步跟上同伴。

      跟着他们到了一家猪肚鸡的店,那个四川搭档跟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向柱子和其他同伴招了手进去,看起来他跟老板很熟。

      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一瓶啤酒下肚,一个个的脸开始涨红起来,操着带有浓厚方言的普通话,海阔天空地聊。

      柱子平时不太爱说话,这时话头也开始稠了:“这会儿做电商很挣钱我大闺女在浙江做电商,一个月都挣好几十万,一直说让我过去给他们帮忙嘞。”

      四川搭档说:“你家娃儿争气,我家娃儿脑壳乔得很,快三十了都没得路子。”接着叹了口气:“这瓜娃子,不晓他脑壳里想啥子哦。”

      贵州的大刘说:电商是挣钱,我们那大山里有很多很多土特产,可是都在附近卖,根本卖不上价。现在好了,年轻人都做起了电商,都不出来了。

      大家一致认为,要是自己懂电脑,一定学做电商,又轻省又挣钱。可是现实毕竟是现实,年纪又大了,没能耐干别的,拿了人家的钱,还得把人家的活干好。

      酒越喝越嗨,话越说越多。从自己的孩子和老家的奇闻异事到台海局势,从各地的房价到哈以冲突,从女明星到自己干活的经历……

      回去的时候都十一点多了,大家AA制,柱子摊了四十多块钱。还好不算多,柱子心里盘算着,满足地打着饱嗝,啤酒的麦芽香气很冲地从鼻子里跑出来,很是惬意。

      打电话

      今天建设方的领导们安排所有的施工单位组织打免费的新冠疫苗,柱子和工友们都很激动。

      一是可以免费,不用自己掏钱;二是新冠爆发一年多来,每次出门都提心吊胆的,现在终于可以不怕了;三是可以歇一天了,工地上每天沉重的劳动让他们疲惫不堪,突然可以有这么轻松的一天,可以好好歇歇。

      因为施工单位很多,柱子所在的单位被安排到下午打。柱子很是期待,因为终于可以早点回来跟外孙女好好视频一会了。

      镇上的医院不是太远,柱子和工友们走着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虽然打疫苗很快,可因为人多,所以柱子他们打完回到住处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柱子早早吃完饭,迫不及待地找了个角落拨通了大闺女的微信视频。视频的那端出现了一个可爱的肉嘟嘟的小脸,她就是柱子两岁多的外孙女,叫丫丫。

      为了赶工,柱子他们每天加班,下了班吃完饭回到住处差不多就九点多了,而这时丫丫都进入梦乡了。从家里出来那么久,柱子是第二次跟丫丫视频。

      俗话说“隔辈亲,辈辈亲。”柱子虽然在女儿婚事上面一百个不满意,孩他娘都一直说跟女儿断绝关系,可是随着外孙女丫丫的降生,老两口跟女儿的隔阂慢慢就弥合了。

      大女儿很孝顺,结婚没多久就给家里在县城买了套房子装修好,说是给爸妈养老用的。平时还隔三差五地给家里寄钱,这让孩他娘也说不出什么来。

      女婿虽说长嘞不咋地,尖嘴猴腮嘞,个子又矮,可是一到春节就提溜着大包小包地从浙江开车回来看他们。老百姓说的“当官嘞不打送礼嘞”,人家大老远过来看你,难道你还把人家打出去不成?

      最主要还添了这么可爱一外孙女,这让柱子一想起来就喜不孜的。

      看到外孙女奶声奶气地叫着爷爷,柱子魂都没有了:“孩的乖,想爷爷不?”

      “想……”

      “哪儿想啊?”

      丫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想爷爷”

      “爷爷你干活慢慢嘞,该歇着就歇着,别叫啥碰住喽。”柱子一听就知道是大闺女在一边教她。

      柱子听了像有块东西堵在喉咙里,硕大的喉结动了一下,又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个什么东西在眼里转悠:

      “爷爷知道了,丫丫也乖乖,听妈妈话,阿……好孩的!”

      丫丫忽闪着大眼睛说:“爷爷我给你念个诗吧,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爷爷你看对不?”

      柱子心花怒放:“孩的乖真能,都会背诗了!”

      大女儿在一旁说:“好了丫丫,让我跟你爷爷说两句。”

      大闺女和丫丫同框:“爸爸,要是撑不住就别干了,我和阿清(大女婿)养得起你们。”

      柱子连忙说:“我没事,妮。只要恁好好嘞比啥都强。”其实大闺女早都不想让他再出来干活,可是还有俩没成人嘞,也不能让闺女承担这些。再说了,自己能打能跳嘞还能再干几年。

      “那你搁外边要注意安全,别上高喽,恁大年纪了别逞能了。也别结记俺,俺过嘞挺好嘞。今年八月十五要是不忙俺回去看恁。”大闺女一连趟说了一大堆。

      “对了,曹县那套房子都装修好嫩些时候了,你跟俺妈妈搬过去住呗,买个菜啦看个病啦多方便?”柱子应承着:“行,妮,等我回去跟恁妈妈商量商量再说。”

      跟大闺女和丫丫视频了一个多小时,柱子才在大闺女的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中挂了电话。

      接着柱子又跟家里的开了视频:“喂~~我给你转嘞钱你存起来没有?”

      “你个小舅的,这会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给二闺女打过去两千,剩下嘞转到银行卡了。”女人每次通话之前不骂两句就不说话,柱子习惯了半辈子了。

      他接着问:“三小(儿子)这会学习咋样?”

      “还行,这次考了全班第五,上一中看着不一正,老师说三中还差不厘。你个小舅的,布拉腚一走好几个月,紧是三小考高中,要是考不上都赖你个小舅的!”

      柱子吓得赶紧说:“再干一个多月都完了,完了都回来。”赶忙挂了电话。

      柱子还想跟二闺女说说话,眼看着快八点了,就别打扰孩子了,要是这个月留下的五百块钱还能剩个一二百,就给她打过去,到时候再跟孩子好好说说话吧。

      柱子这样想着,站起身往外面走了走。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看人都蚂蚱眼了。西方在一片黑黢黢的远山中间隐隐约约还剩下一点点红,在这剩下的一点点红里,柱子看到了自己。

      辛丑孟夏,三随。

    【审核人:站长】

        标题: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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