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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克庚:茅山问道

  • 作者:莎娜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5-19 20:0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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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今年“五一”假期去了趟茅山,茅山虽近,但我去的实在是晚了些。不是远香近臭、舍近求远、九华山菩萨——照远不照近,只是知道此山确实有点迟。也不能说是孤陋寡闻,其实20多年前去常州出差时就上过茅山。记得有大片的修竹茂林,掩映着三三两两的道观,稀松平常没有太留意,浮光掠影地转了一圈。后来读美国人比尔•波特的《江南之旅》一书,其中叙述了他去茅山访道的一段经历,说到茅山是一处极为重要的道场,是茅盈三兄弟继承他爷爷茅蒙在华山开创的道教修炼法和点金术,千辛万苦地来到江南,在茅山落脚,并在此得道驾鹤飞向了天堂。书中还有一幅黑白照片,是拍的茅山顶峰的九霄云福宫,气势相当巍峨,很像武当山上的金顶,着实让我一惊。于是就有了探访的愿望。原来茅山横跨镇江和常州两市,坐落在金坛和句容之间,是长江下游平原上一座不算高大的山,也是周围唯一的一座山。因在平原之上,虽不高,但很是突兀显眼。茅盈三兄弟为什么会千里迢迢从华山来到茅山呢?那个时候的茅山,是不是波浪滚滚的长江上的一个岛?就像金山、北固山一样。我不得而知。九霄云福宫在句容境内,难怪当年从常州金坛上茅山,未见真容,失之交臂。多少事就是这样,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对道教有朦胧认识时,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去屯溪参加一个中医骨伤科的研讨会,会上偶遇了一个大学同学,感觉很亲切。散会后,我俩相约去齐云山游玩。只知齐云山是道教的四大名山之一,对道教知之甚少,也没有什么兴趣,都一味沉浸在皖南山水的美景之中而留连忘返。路上还出了一个意外,我揣在中山装口袋里的20几元钱,不经意间在车上让小偷窃去了,以至于在齐云山的一路消费和回去的盘缠都是同学掏的,让我很是过意不去。21世纪初,我随团去西藏考察,回程时在成都驻留休整,有人提议去青城山,说那是道教圣地,值得一看。我随着大流欣然前往,但并未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倒是附近的都江堰让我记忆犹新。前几年,我率团去襄阳学习交流,学习不过是一个由头,我是冲着武当山去的。因为很早去过少林寺,在知道少林功夫——少林棍的同时,也知道了武当剑、太极拳。去武当算是积蓄已久的一个夙愿,借着清明打柳枝,项庄舞剑、意在武当,去过才知道,武当山绝非等闲,金顶辉煌、气象万千,跟皇家还很有渊源。这让我对道教有了一些新的认识,远不是铸鼎熬药、修炼成仙那样简单。皇帝们为什么对一座山、一个道场、一个叫张三丰的人有那么大的兴趣呢?舍得花那么大的精力与气力,极尽奢侈地去修筑呢?

      我在中学学历史的时候,就记住了汉中,两个叫张鲁、张角的人,他们创立了五斗术道。倒不是五斗术道有什么特别,而是他们借此策动了黄巾起义,也算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农民运动,像太平天国一样,被视为无产阶级翻身求解放的革命先声,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典型教科书。因为我也姓张的缘故,对张鲁、张角好像多了一份感情,引以为张姓的骄傲。后来在游览一处处道观的时候,都看到有张天师的塑像。天师其名,如雷贯耳、不同凡响,我为张家有张天师而沾沾自喜。原来张天师就是张陵,后来改名为张道陵,是张鲁、张角的爷爷。也正是因为他们,或者说从他们开始,大致完成了道教理论信仰。道教才逐渐成为一门宗教粉墨登场。南北朝时的刘勰说:“道教是上标老子,次述神仙,下袭张陵。”张陵无疑是道教的创立者。他们奉老子为先祖,尊为太上老君,具体操盘运作的,确是咱们老张家人。武当山的高道张三丰,自称是张陵的后裔,风姿魁伟、大耳圆目、须髯为戟,举茂才异,时隐时现、行踪莫测、死而复活,是元末明初神仙般的道教领袖人物。秦淮渔户沈万三,捐资修学的一方大户,竟是张三丰的徒弟。明太祖朱元璋以及永乐帝都数度下诏或派沈万三等四处寻访,不赴,不得。即便如此,元、明朝廷,皇帝都敕封、赐号、特封、赠封张三丰,足见其奇。还有个道教张姓神仙在人间影响力也是惊人的,那就是张果老,他背负一道情筒,倒骑白驴,云游四方,宣唱道情,活得通透,潇洒自在,那形象和作派,我是很喜欢的。

      “张”是一个大姓,今天世界上姓张的人口有一亿多。可是张姓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里,没有出现过一个真正的皇帝。不知与“张”姓出了那么多高道或受道教思想的影响深重有没有关系?遍览史籍,有几个张姓人物也还值得一提。宋朝的张邦昌,莫名其妙的被金人推出来,做了33天像傀儡一样的皇帝,并招来杀身之祸。元末明初的张士诚曾拥有一块地盘,算是一个土皇帝,可是好景不长,被朱元璋收拾了。明末清初还有个叫张献忠的,是李自成的合伙人,在四川一带搞了个“大西政权”。连偏安一隅都算不上,还短命得很。若再细数,唐朝武则天时代的宰相张柬之,发动过“神龙政变”,倒是轰轰烈烈地做了一点事情。还有明朝的第一首辅张居正,既是皇帝的老师,又是当朝宰相,权势显赫,不过风光十年。谤诽不少,倒是北洋时期的张作霖做过一段北京执政,名义上的总统吧,相当于正国级,也就是三两年的光景,就死于非命。说到武则天,人们自然就联想起了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那时二张贵盛,亲族俱引入朝廷为官,势倾朝野。二张还有个弟弟张昌仪,为太平公主所宠。但他们秽声远扬,走的是左道旁门的野路子,不得好死,但我相信二张兄弟们应该是具有某种法术和法力的,这就扯远了。我突然想,“张”姓没出过皇帝,是不是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有关呢?整日想着做神仙,就渐渐地不食人间烟火了。据称玉皇大帝是姓“张”的,所以,道教把玉皇大帝拉来做大旗,作为众神的领袖。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玉皇大帝是天上的“皇帝”,虽然是杜撰的、虚构的,总算是为姓“张”的赢了一把。

      道教是中国本土固有的宗教。鲁迅先生说过,“中国人根底全部在道教”。它辉煌过,也悲催过,沉浮都取决于皇帝的喜好和厌恶;取决于对社稷的有用和无用。到了佛教的传入,皇家又多了个选项。“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佛道斗法,来来回回,不少时候都屈居下风。汉初黄老之术是得宠的。天下苦秦久也,必须与民生息,魏晋一段是吃香的。清虚玄谈,不选边站队,以避祸自保。南齐时是辉煌的,于是才有“山中宰相”之说。唐朝皇帝姓李,他们自称是老子(李耳)的后代,道教从根子上多了一层庇护。在历朝历代失意的文人那里,道(教)为他们提供了一片精神的天地和谋生自保的途径、手段。巫医药师其实是道教存于世俗的表现形式,支撑着一批中国人的另类生活,让他们有了躲雨的屋檐,有了个“名分”,而不至于太凄惶,客观上也有助于社会的稳定和思想文化的繁荣。

      道教以道为准绳。道法自然是道家学说的核心要义。老庄是道家学说的代表人物,是春秋时代诸子百家中的一家,是中国文化哲学思想的一个流派。道教与道家不是一回事,道家是其根,道教是根上生发的叶,上茅山后才想明白的。作为宗教的道教,到东汉才得以形成。到了南朝齐梁时期,才有了系统完整的道教、教规,陶弘景对此有很大贡献。他不仅是道教的大师、茅山派的创始人,也是著名的医药学家。我学中医时就知道其人。他整理编撰的《本草经集注》,记载了730多种草药,他还有本叫《名医别录》也很有影响,他就隐居在茅山的华阳洞里,一隐就是45年,活到80多岁。梁武帝十分看重他,多次派使者礼聘,他坚辞不出,但朝廷每有大事,常嘱太子和使臣前往咨询,平时书信更是往来不绝。“山中宰相”一词,就是时人对陶弘景的别称,是“秦汉神仙府,梁唐宰相家”的由来。南京一位“张”姓的老朋友,他的微信名一直用着“山中宰相”,这回总算彻底弄清了来龙去脉。陶弘景还编汇了道教诸神的谱系。包括天神、地祇、人鬼与诸多仙真,有三千之多,分为七个等级。道教是以神仙信仰为核心的。陶弘景编汇的神仙谱系,对道教的传播和发展功不可没。道教多神崇拜,神仙体系相当庞杂,这是我游览道观时最深的感受。有那么多的流派枝枝蔓蔓的,有那么多的神仙真人,有虚的、有实的、有天上的、有阴间的、有先秦的、有现世的,有顺口好记的,也有拗口晦涩的。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想说爱他不容易。什么玉皇、西王母、真武大帝;什么门神、灶神、土地神?什么雷神、火神、千里眼、顺风耳;……我在茅山的道殿里看到葛洪、陶弘景都位列护法神,还看到范夹、岳飞也夹在其中,还有传说中的吕洞宾。

      我就想,道家不是讲究本真吗?归真返朴、见素抱朴、简约平直不讲功利的,道教这里为什么叠床架屋、七扯八拉、包罗万象地搞出这么多神仙来?让肉眼凡胎的我们怎么能记得住呢?看来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在道教中危害不小,搞得神仙们都要互相打架呢。

      两天前,我在南京狮子山下,明成祖朱棣敕建的天妃宫里,第一次得知天妃就是妈祖娘娘。妈祖也可以算是道教中的仙人,千里眼、顺风耳只是她降伏的两个妖怪,后来心悦诚服地做了她的护卫将军。有趣的是在三茅大殿内,这两个奇形怪状的将军居然又伫立在两侧,名曰“护法神”,他们有名有姓,一个叫高明,一个叫高觉。我对站在身边的爱人说:“你瞧,你们高姓祖上因为有这两个丑八怪,所以你能长成这样,真要多烧几炷高香啊。”

      道教是以丹道法术为修炼途径,以长生久视、得道成仙为终极目标的,这应该是道教能够抓住人心、取悦世俗的根本力量。茅山上有个飞天台,民间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说,皇帝们自然是追求长生不老的,平头百姓也希望能无疾而终。至于升天,这种诱惑是足够强大的。人总是要有点理想的,何况那些得道成仙的人物,栩栩如生地立在那里,口口相传地流传千年。多少人孜孜不倦地苦苦追寻,有什么理由可以怀疑呢?即便升不了天,道士们集天地精华日夜烧茅炼丹(药),拔弄炉火、提罐子、捏药丸,是能治一些小毛病的。更有甚者,占卜问卦、念咒画符、扮神弄鬼,以扶正祛邪、消灾避祸,预测吉凶也可以认为是一种精神疗法,消除恐惧、安慰心灵。要知道,唯心的力量有时候也是蛮强大的。若是生逢乱世,人生不如意而又无可奈何,自闭于山中,或处江湖之远、清心寡欲、顺应四时、吐故纳新,既是养生的方法,也是处世的策略,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得道成仙,那就算是在蒙昧混沌时代,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和寄托吧。

      在茅山只逗留了半天,祖孙三代六个人,兴趣爱好全然不同。尤其是年轻人对佛啊道的,打不起半点精神,我也是身不由已,匆匆而来,匆匆离去,连华阳洞都未去,留下许多遗憾。回来的路上,仰望山中露天的那座高33米、重达106吨的老子铜像与我们渐行渐远,心中实在是感慨万千啊。无论如何,我该去趟崆峒山,理理轩辕问道、柱下传经的往事,找找茅家沈弟的来路了。

    【审核人:雨祺】

        标题:张克庚:茅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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