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期间,堂姐发来一张照片,那深邃的天空之下,远处是苍劲如黛的青山,时值夏日,山高而树茂、郁郁葱葱,清秀挺拔。已经返青的秧苗绿意盎然、咕嘟咕嘟的吸收水分拔节生长。田边地上的玉米正出须抽穗,在微风中相互招手致敬,摇身舞动。真如孟浩然诗云:“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这是父亲的田野呀!那么的亲切和熟悉,见此情景,童年往事像一汪清泉一样,涌上我的心头。
很多人提到田野,想到的可能是辛苦、劳累、忙碌、疲惫。是的,确实是这样。但是除了这些,田野还有着肆意飞扬的欢乐的时光。
那是很小的时候。我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在牛栏坪的那块田里面给玉米追肥。爸爸在给玉米掏窝,我跟在后面放肥料,妈妈再把泥土给盖上。不知何时,爸妈起了争执。爸爸说:“无论再远,玉米也能吃到肥料。”妈妈却嘀咕道:“一定要放近一点,要不然玉米就会没有营养。”看着他们各执一词,我哈哈大笑着调解:“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有道理,爸爸如果你觉得再远玉米也能吃到肥料,那就把肥料放在家里。妈妈要是你觉得要近一点的话,那当初就干脆把种子埋在化肥里面。”他们听着我幼稚的话语,忘记了刚才还在面红耳赤的争执,一起大笑了起来。这笑声伴随着五月的风,惊醒了山上午睡的鸟儿,回荡在辽阔的田野里。这平凡而普通的一幕,此后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这爽朗而肆无忌惮的笑声,从此一直响在我的耳边。这是父母的田野,也是我快乐的童年。
因为长年和田地打交道,我的父亲经常灰头土脸,头发乱蓬蓬的,鞋子衣服到处是泥土水浆。而双手更是糙粗黝黑裂满血口,掌心的老茧块头又大又坚硬。印象中父亲总是在朝霞中吆喝着黄牛,并使劲的挥舞手中的鞭子,把晨雾鞭打的噼里啪啦。父亲挥鞭的动作,是他一生中最美的姿态,还有那斥牛的声音是他在田野上最响亮的号角。
不得不说,干农活我的父亲是一把好手。儿时每次看父亲插秧,我都佩服的不行。四月的阳光洒在父亲的背上,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插秧的时候,父亲一手抓秧苗,一手蜻蜓点水般将秧苗插入田里。水里冒出一个个水泡,一个个圆圈荡漾开来,弄碎了父亲弯曲的身影。他插秧的速度飞快,只听到秧苗一颗一颗切入水田中的声音,宛如一首畅快的音乐。秧苗之间间隔均匀,横平竖直,像是用线拉直过一样整齐划一。而那些千奇百怪,拐弯抹角的无论多么难插秧的田,他也总是能把秧插的非常的漂亮。经父亲插过秧的田,就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清新、淡雅、优美,和谐。后来每当我看到有人插秧的时候真用绳子拉直线。我就很遗憾不能把我父亲请来,让大家看看。
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一个地主家有一块很大的田。一个小伙子看上了地主家的女儿。地主说:“只要你不抬头,不起腰在我们家的这块田里沿着田埂插上一圈的秧。我就把女儿嫁给你。”后来那个小伙子真的就着这块大田的田埂插了一圈的秧。他高兴的猛然抬头挺起腰,结果当场猝死。每次想起这个故事,我就觉得如果是我父亲去插这个秧的话,他肯定做的比这小伙子要好。当然,这个小伙子热爱这个姑娘甘愿牺牲。就如同我的父亲热爱他脚下的这片田野甘愿奉献。父亲一辈子扎根土地,他和这世上的许多美好素未谋面,却如这世上所有的美好一般夺目耀眼。后来我随理想去了远方,父亲默默的走进了旧时光。家乡的田野一年一年见证着父亲真挚的情怀。当然这片厚重的土壤也以同样的真情来回报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