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镇上的黄永清是我姐夫,面容清秀,儒气十足,一辈子教书育人,桃李天下,却清贫一生。
黄永清与我姐结婚近五十年,历经坎坷,波折,但互相鼓励,相敬如宾。
他弟兄三个,父母在世时因病瘫痪在床,两个弟弟黄永和黄永志都要做事,上班,伺候父母的担子便落在了我姐和她弟媳的身上。
我姐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每天忙前忙后,掂茶倒水,洗衣做饭,给老人喂饭,洗澡,擦屎把尿从不嫌脏怕累,毫无怨言。她所做的一切,两个弟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随着两位老人相继过世,黄永清和我姐便成了这一大家的核心人物。谁有什么事,都会来找他大哥大嫂商量。逢年过节,都会像父母在世时一样过来探望。
二弟黄永,为人厚道,吃苦耐劳。不论家中有什么事,都会一马当先,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三弟黄永志,自幼聪明好学,为人和善,急人之急,想人之想,家人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大学毕业后,在周口市国税局工作。这些年没少帮衬大哥,每次回家不仅给侄女侄子买好吃的,而且到走时还会偷偷地塞大哥口袋里三百五百的,来帮助黄永清度过收入少,孩子们又要上学的难关。
他和两个弟弟的感情,从小到大,心心相印,互相尊重,两个弟弟一直视长兄如父。
黄永清原来是老城中学中三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喜诗词,善文章,通音律,又写得一手的好书法,他胸怀正义,嫉恶如仇,以笔代剑,常行侠义之事,深得乡亲和学生的爱戴。
几年前退休,人退心不退,发挥余热,不断地写些诗歌,散文,四处与诗友们交流。平时还担当着几个村的红白喜事的管家。每逢过年,帮村民们写对联。谁家有什么事,他都会热情地去帮忙。乡亲里,有一个三十多岁叫“前进”的人,在阜阳打工时不幸伤亡,那里的老板耍滑,不想出一分钱,黄永清带着村里五六个人前去理论,最后不但给了工钱,赔偿钱,还给了一万元的安葬费。他在那几个村子里,是一个有名气的才子,是一个为百姓闲不住的人。
黄老师教书时爱学生如同子女。以前他只是个民办教师,每月的工资只有五元,后来涨到十五元,再后来民转公成了一名国家的正式教师,工资才有所提高。
在他当民办教师每月只有十五元的工资时,家里有三个上学的孩子,生活极度困难,甚至难以糊口,他却省吃俭用,资助了十二岁丧父的刘光辉和十三岁丧父的晏田两人上学,一直供到大学毕业。这期间,生活的艰难,让他和我姐没添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有时见我姐穿得可怜,我会让我爱人给他们买些衣服送去。放暑假孩子去我家小住,到走时我会拿点钱,给孩子做学费用。那时,就是不知他们的家咋会穷到这个份上。今天,我才知道,在他们没什么收入的情况下,不仅要供应三个孩子上学,而且还要供应两个他教的学生读书。
刘光辉和晏田也不负众望,学业有成。刘光辉现在上海某运输公司任车队队长,晏田在周口市中心医院工作。
2023年12月25日夜里三点多钟,黄永清突发急病,急需送往大医院,二弟黄永得知情况后,开着自家车,立即送往周口中心医院,寸步不离的守候在病房前。
三弟黄永志本在北京儿子那里,头天,他就吃饭不香,睡不着觉,坐立不安,心烦意乱,莫名其妙地就想回老家看看!连夜起身乘高铁返沈丘,走到许昌南时,接到二哥的电话:大哥病危,赶快从北京回来!
他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懵。下车后,惊慌失措地赶往医院,看到重症监护室的大哥,心中百感交集,从不相信迷信的他,不由自主的祈祷老天保佑大哥平安无事。
在医院的那两天两夜里,兄弟俩和家人们守护在黄永清身边,付款,买药,端屎端尿,寸步不离。
可不管他们和医护工作人员尽了多大的努力,最终在12月27日凌晨5点多钟,还是没挽留着黄永清,先生与世长辞了。
黄永清这一走,如晴天霹雳,让整个黄氏家族笼罩在一片哀痛之中。
我们去他家吊唁,他二弟和三弟痛哭着说:我们从今往后再也找不到能说心里话和懂我们的人了……
灵前供奉着先生的遗像,依然俊秀儒雅,只是相片黑白的底色时刻告诉着大家,已和先生阴阳永隔。
出殡时,所来送行的队伍从大路一直蜿蜒到坟地,大概有两百多人,有亲戚,有受过先生好处的乡邻,在目前人口流失枯竭的农村,这个送行队伍的规模也算极尽哀荣。
坟茔已成,亲朋好友行三鞠躬礼,准备散去。
人群中又聚集了三十多人,他们有男有女,气质高雅,衣着体面,问后,才知道,他们是黄老师的学生,他们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来自于各个发达城市,最远的是特意从美国赶回来的学生。
学生们又重新列队默哀,突然,他们齐齐地跪在满是泥水的麦地中,虔诚地三叩首,完成了传统的尊师大礼,送了黄老师最后一程。
教师做到这个份上,值了!
自拟一副挽联送给姐夫,先生,黄永清老师:
业成于德贵以永
心中无私天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