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去年二月的一个清晨,好像还没有开学,妻准备给花浇水,看到卫生间窗外有几只马蜂飞来飞去,吓得不敢开窗。我说,不就几只小蜜蜂吗?怕啥。于是,我打开窗户,啥也没看到,把花浇了。
隔几日,当我再次浇水时,一只马蜂竟然由窗外飞进了卫生间,在我头顶嗡嗡地打转,狭长的深褐色翅膀,黄黑相间的尾部,这哪是蜜蜂,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马蜂啊!
小时候,捅马蜂窝,被它追得死去活来,那个场景怎会忘记?还有个不幸的小家伙,眼角被它“亲”了一口,疼得哇哇大叫,很快半边脸肿得像猪头,用肥皂水清洗,好几天才消。
面对这一只不速之客,我不敢轻举妄动,迅速抽身从外面带好门。过一会进去,发现它已经飞走了,估计这家伙也是晕了头,不是故意私闯民宅的。但我开始疑惑,马蜂一般是集体生活,它们老是围着这一带转,难道附近有老巢。卫生间装的是百叶窗帘,刚搬进来时,用了一段时间,觉得麻烦,就贴了窗纸,窗帘一直收着,成了鸡肋。我把窗帘向上收紧,隔着落满灰尘的窗玻璃,一只爬满马蜂的蜂窝赫然悬挂在顶上的拐角处,马蜂黄黑相间的尾部在不停地蠕动,还有三五只马蜂围着飞个不停,看着都瘆得慌。我心头一紧,忙悄悄地关上窗户。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妻脸色大变,立刻跑进卫生间查看。“必须捅掉。”她态度坚决。我把窗户打开,轻轻地把一盆花移进室内。“现在,只要不打开窗户,这个马蜂对我们就不会造成影响。”我说,“马蜂能选择在我家筑巢,看来与我们有缘啊!对了,马蜂筑一个巢据说不容易。”我想起有一年冬天在太湖游船上与红嘴鸥亲密接触的情景,那双小眼神有警惕、有渴望、也有信任,最后是勇气战胜了一切,红嘴鸥叼走了我手指上的面包屑。我用手机拍下了那个和谐美妙的瞬间,每每翻看,心头就涌出温暖。
在我的坚持下,妻作了让步,一段时间内,我们不再提起马蜂窝,偶尔去瞄一眼,就当是一群邻居。一个月后,我发现马蜂窝变大了,有碗口大小,马蜂也越来越多了,白天看,黄橙橙的,一大块,晚上看,黑乎乎的,一大团。
终于,还是出事了。四月的一个晚上,春暖乍寒,北风呼啸,大雨如注,妻去关卫生间窗户,或许有点着急,或许忘掉了这群特殊的邻居,伸出去的手臂被马蜂蜇了一口,她疼得龇牙咧嘴,不一会儿,手臂就鼓了一个大包……
第二天,我戴好手套和口罩,用毛巾裹住头,拿着晒衣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卫生间,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兴奋,就像小时候晚上去邻村偷梨子一样。我打开窗户,用杆子直捅马蜂窝,马蜂炸了锅一般,四下翻飞,我毫无惧色,一下两下,马蜂窝像长在水泥顶上似的,就是捅不下来,我急了,直接抡起杆子击打,吊钟一样碗口大的马蜂窝终于被强拆了。我迅速关好窗户,那些马蜂就往玻璃上撞,也有点趴在纱布上不肯离去,更多的叮在马蜂窝原来的拐角处。
我仔细地端详这只灰白色的马蜂窝,六角筒状,蜂窝分布均匀,构造精巧,这是马蜂生儿育女、栖息越冬及各种活动的场所,多的能用三年,现在作为战利品,摆放在我家的一个花瓶里。
本以为马蜂窝事件就此结束,没想到尾声拖得很长。
蜂巢就是家,家没了,马蜂理应散去。可是,第二天,一群马蜂依然伏在黑色的顶部,一动不动,就像它们的家还在那里。“家园刚被毁,估计有点留恋,坚持不了几天!”妻余怒未消。刚开始几天,我上卫生间,都要抬头看一下,它们还是老样子,静静地悬伏在上面,不注意以为是马蜂标本。后面几周,我偶尔瞅一眼,它们依然如故,像一群虔诚的佛教徒,长跪不起……
教育无闲月,六月人倍忙。临近中考,天越来越热,事也越来越多,我再也没时间顾及我的那群邻居了。七月,我去无锡过暑假,报了一个旅游团,把无锡周边的景点跑了一遍,感受了一下江南水韵的自然风光。
八月下旬,我返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花花草草收拾收拾,活的不多了,为免受阳光暴晒,我把一盆花移到卫生间阳台,习惯性地抬头,当我看到一片黄橙橙的马蜂时,我的心像被蜇了一下,手上的花盆也弄翻了。
是的,四个月前,我捅了马蜂窝,是我,毁了它们的家园!
眼前,一片片黄黑相间的花纹,倔强肃然,像一尊尊雕像,已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