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节目,需要一双黑色高跟短靴。
好几年不穿跟鞋了,也越来越不喜欢黑色衣服鞋帽了。
家里刨一刨。
竟然有,黑色,中高跟,短靴,37码,仿佛就是为我准备的。
上脚一穿,合适。能感受到脚底那双十字绣的鞋垫带来的舒适。
是妈妈的鞋。
那一年,妈妈离开,她的所有用品都要随她而去。
我舍不得,留了几样。
一双鞋。现在就在脚上,合脚舒适,温暖,走起来哒哒有声。
曾经以为妈妈的东西和我有代沟,是我肤浅了。
妈妈和女儿是心连心的。
这双鞋,以后会穿在脚上还是放在柜子里呢?
穿了,会毁了,以后再不会有;存着,天天看着,就不是一双鞋子了。
一把梳子。
象牙色,塑料的,半边齿疏,半边齿密。
是那年从妈妈的洗漱用品里挑出的一件。
常年在抽屉里。头疼脑闷的时候,梳梳,立刻就清醒了。
梳齿并不很入头,钝钝的。就像妈妈对我们姊妹俩的感情。
最大的表白就是一顿饭。
叮铃铃电话响,妈妈话简单,“中午来吃饭。”然后挂断。
总是很丰盛。骨头配油饼凉菜若干;包子还有涮羊肉,凉菜几碟;饺子馅有羊肉还有猪肉;米饭的配菜虽比不上八大碗,也是满满一桌子……
吃不了兜着走。剩下的包子饺子骨头都打包带走。“晚上就不用做饭了!”
然后,妈妈风风火火出门,我俩面面相觑,原是想和她坐一会儿,唠一会儿的。
妈妈不是那样的妈妈。
一件红毛衣。
红毛衣,妈妈好几件。我挑的那件,大红颜色,尖领口,领口一边有刺绣暗纹,凸起三朵花。
我不喜欢穿红,一直挂在衣柜里。偶尔拿出来看看,拿下来穿穿,挺合身。等我六十了,一定要穿。
和红毛衣挨着的,是一件羊绒大衣,黑色,斜兜,三颗扣子,大毛毛领,很华贵的样子。
原来不太合身,我找裁缝改了,穿起来有腰,显瘦,脖子那里暖和和的。
很少穿,觉得自己没有妈妈的好气质,白瞎了好衣服。
好好修炼,做个好妈妈。将来就能穿这件衣服了。
想想,妈妈是个时兴人呢!
六十以后,还有高跟鞋,也穿小白鞋;毛衣有红,也有橙黄绿,款式各异;羊绒大衣买了,皮羽也买了,貂儿在计划中……
我和姐姐经常感慨,等六十了,能活成妈妈的样子就很不错了。
可是,我俩都奔六了,妈妈去哪里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五十年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了。”触目惊心的话,也是实话。
人如此,何况几件旧物。
有生之年,以此旧物,强作缅怀,不忘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