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晓得一吨水，一瓶水，一升水，哪里来的“一丈水”?
老实说，看到《一丈水》这个题目的时候，我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后面，车前子还要再来一个“一丈水，退八尺”。云里雾里的我，只有找度娘。原来，“一丈水，退八尺”出自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四十回：“太夫人传唤你进去，你会得声辩尽管声辩，他老人家是棉花耳朵风车心，只须你辩得有理，‘一丈水，退八尺’，包你无事。”比喻满腔的怒气消了一大半。
原来，有人惹得车前子生气了。
秋一也是，在车前子入神看着中国当代前瞻型艺术家史新骥的绘画《睡虎》时，打电话来，把他吓了一跳。而且说的还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今年的茶真贵。”也难怪车前子起火，回他：“明年，水更贵。”
其实，车前子也不是生气，他只是想到了水。
想着想着就想远了：“我有一丈水，退掉八尺。”为什么又不起火了呢?“剩下两尺，一尺是——诗人不踏进语言之河，那么任何实验和思想都是无效的。另一尺是——没有实验与思想的介入，诗人也踏不进语言之河。”原来，看《睡虎》时，关于诗与语言的关系有了新感悟。这，才是他真正要说的!
NND，太绕了。
不仅如此，车前子还灵活运用通感的艺术手法，文章幽默风趣。到目前为止，我看到的类似的地方就很多。比如：
以上是废话。但一篇随笔往往从废话开始，结束的时候又是废话，这有点像喝茶了，第一泡倒掉——所谓洗茶，洗茶这说法大有人间烟火，起码我喜欢，让我想起洗衣裳，茶也是一件衣裳：土布衣裳，比如普洱茶，普洱茶就有土布衣裳的纤维;绸衫，比如碧螺春，碧螺春就有绸衫的质地;蓝印花布大襟琵琶钮上装，比如茉莉花茶。
白驹过隙，东山丝竹，且洗干净茶壶，阳春三月，杂花生树，重泡文人重泡茶。茶是新茶，文人是老文人。或者茶是守旧的茶，文人是维新的文人。
天衣是香衫，施施而过，引得蝈蝈壶公一般从葫芦里跳出;我则仿佛是从褶皱间拂下的尘梦，蜷缩一团，寒夜中滚入葫芦，鸦雀无声。往上望：一个夏天的村庄。
五个人正式喝茶。先喝的是凤凰单枞。我上午刚读张潮“妾梦不离江水上，人传郎在凤凰山”，以前也读过，上午才觉得好，不料晚上喝凤凰单枞，真没想到。真没想到的时候，圆满现形，一头唐朝，一头2006年，两头相接居然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一个喝茶者是多么冷酷，碧螺春尸骨未寒，我就打算喝我的下一道茶了。
赵先生说倒这茶的时候像在倒油，我一下感到茶汤的重量，就像我在倒油，心里十分愉悦。
走过通贵桥，我竟然没认出这就是通贵桥。我以前是很喜欢通贵桥的，看来苏州的影响力在我身上正在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的只是通贵桥下的流水吧。
白茶的茶汤如此明亮，明亮又有内容，我端起茶杯凑近灯光，我看到明亮的茶汤里白毫沉浮，犹如芸芸众生无所适从。
观众要挑选，一个会泡茶的，一个会做点心的，一个会熏香的，一个会拍曲的，一个会说话的，一个会扫地的。我说，扫地的难找。扫地的分寸掌握最难，一不小心不是斯文扫地，就是扫地出门。
……
文字在流浪，语言在漂泊。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玩味他的文章，开始时，以为他在炫技，以为又是“蚕丝描”，多读几篇后，就像吃了一颗橄榄，苦涩之后，回味颇甘。
我想，这就是车前子了，骨子里，他的诗、画，散文都这样。
巴适得板。
2024.6.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