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19日
今日雨水节气,无雨,气温26度,云层恍惚斑驳。东湖上空的丁达尔效应,有一种“甲光向日金鳞开”的神韵,显得特别壮观。那一刻,光有了形状,心也有了模样。照常,我在支家嘴,同样的位置和角度,拍下一张照片,记录一年节气的变化。在东湖边停留了片刻,观察草地和芦苇,转身时,在一棵树附近发现“紫花地丁”野菜,据《本草纲目》记载,它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的作用。希腊神话中,紫花地丁是宙斯思念故人而变出的美丽花朵。还有,这种花,也是拿破仑最爱的花。
2024年2月20日
正月十一,小雨转中雨,在鄱阳星巴克咖啡和登瀛坊分别见有缘之人,无论是咖啡的醇香,还是饭菜的可口,每一刻都是圆满的。在自由精神的国度里,和善,拙诚,与素友谈教育、生活危机、异域见闻,也说贪嗔痴、老病死、雅鲁藏布江的药王石,诗意和远方就在眼前。
2024年2月21日
正月十二,一整天的中雨,气温直线下降,2度。夜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龙年的“年”似乎还未曾离去。农谚说,正月打雷,遍地起贼。又闻:“春正月雷,民不炊,为丧为疫。”这些古老的谚语,并非没有道理,说的是极端天气。按常理说,打雷应该是惊蛰之后。正月打雷已违反常态,考验人事,当然要多加谨慎,防范为安。
2024年2月22日
正月十三,小雨,家里的兰花含苞待放,闭门即是深山,写好一篇约稿,安心,满足。又闲读刘勰的《文心雕龙》,他关于“神思”的论述,超越时空,圆通无碍,是他的创作理论中最精彩而又富有创见的部分,具有很深刻的美学意义。
2024年2月23日
正月十四,鄱阳街头落霰雨,难得一见。我呼吸南方的冷空气,感受冰冰瀴滥滥湿的倒春寒,也想象北方“窗鸣霰雪飞”的景象。不知道广东的春天是怎样的情境?西藏的春天在飘雪中载歌载舞。临时决定去响水滩,见见冻雨中的永昌寺风光。过了山门,因松树或竹子被雨凇拦腰压断,枝干倒伏在路上,有些阻碍。凑近看,松树的断裂处,伤口新鲜醒目,并有浓浓的松香飘散出来。山林深处,不时也传来树木骤然折断时发出的撕裂声响,如同新年鞭炮的炸裂声,响彻云霄。再挺拔的植物,都有它奔溃的一刻,不正应了“天意自古高难测”么?
2024年2月24日
正月十五,冻雨,日子特殊,不空过。种菖蒲,记笔记,抄经,放生,也践行其他劳动。元宵节是春节最后的华章,这意味着年正式过完,外出打拼的人又要离家,老人们又得守望整年,盼望来年的团圆。年,是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中,最重要的文化因子之一,因为年在,一个人对土地和故乡怀有的情感,才得以与时节保持一种稳固而微妙的关系,尽管春节已丧失传统意义上新旧交替处的停留与欢庆的意义。回家过年,过好年,那种发自内心的虔诚,蕴含着无尽的思维张力和情感寄托,就像春运,保持着强大惯性,这是地球表面人类最大的一个令人迷惑的现象,比最壮观的动物迁徙更令人震撼。
2024年2月25日
小雨,零度。正月十六,又称“耗磨日”,一个名词,它含蓄、隐晦,坚实、深奥,意味深长,具有某种因陌生而产生的魅力,正如乐平表姐汪丹同我说的,名词能颠覆狭隘的认知。在诸多领域的名词中,浅薄的我经常无法一眼洞穿它们的含义,例如弼疑、礓蹉、矫顽力、卫赛日、无穷动、二食等,但它们是阅读的指路经,在它们的背后,我们可以看见丰美、剔透、圆融的世界。试想,如果缺少名词,世界的大厦将被抽空,我们将变成失语症患者。
2024年2月26日
下雨,清冷,春天仿佛暂时被时间冻结。四周安静,而漕家塘一块空地上的柚子树泄露了风的秘密,风并没有停歇,它吹拂了生活的每一个缝隙,是我从未感受过的辽阔。我靠近取暖器,打开电脑,梳理一些关于谜语的文字,感觉非常平和。我希望,通过文字照见自我,靠近事物的本质。谜,是游戏,是诗情,是智慧。我自认为生老病死也是谜,或许,只有智慧地活着才能堪破一切不确定的未知事物。
2024年2月27日
阴天多云,一行三人来福地景德镇冷水尖,穿行山林,一路所见:山坡背阴处的残雪、雨后腐败的树叶,吐露新芽的蕨菜,提前开放的杜鹃花和梨花,飞鸟,蹄印,松林,山谷,溪流......对于自然山水的态度,好奇又深情,置身愉快的寂静,我才真切感受到唐诗中“春时春草生”“春鸟弄春声”的意境。在山巅,见仙水洞,打一些泉水带回鄱阳煮茶,非常不错。整个山谷的气息给我力量,下山时,我抱着15升的桶装水桶在“千层梯”上行走,觉得全身轻盈,没有身外负担。我经常想,个人太渺小,生命太脆弱,而有些事不可思议。
2024年2月28日
小雨转中雨。烟雨溟濛的东湖,似是一场美梦。我知道自己也是一场梦,因为这场梦,我很愿意再去过自己的快意人生,而且身为美梦,当我醒来的时候,精神很好。丑陋的真相是不可说的,怆然或惆怅,投射或幻觉,它们与现实以各种方式交织时,东湖会成为一种现象,或者是一个淬炼过的精华,但它并不是独立于这个现实世界以外的事物。不要随意赞美东湖,也不要轻易蔑视东湖,但可以回忆,可以倾述,可以呼唤,也可以同东湖一起活着,一起感受呐喊呻吟,一起印证黄草斜阳。今始听斑鸠“咕咕咕”的三连鸣叫,音沉声远,它是在唤醒春天的美梦吗?
2024年2月29日
四年一遇的日子,晨起推开门,屋外是雾的世界,仿佛披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轻纱。不远处的鄱阳楼隐没于我的视线,朦胧而肃穆,迷离而深邃。雨水节气以来,风雨雷电、冰雪霰雾,一一登场,演绎着某种魔幻主义。雾雨天,适合煮上一壶老茶,和家人夜话天气、酥油茶和生老病死,以此减少驾驭、阻隔和禁忌。夜色下,雨依然淅淅沥沥。天气波动不依常情,而常德不离。睡前,将洗净的茶杯反扣于茶盘,犹如一种仪式。
2024年3月1日
阴天,冷峻清冽的风从鄱阳大桥吹过,车来车往,人来人往,我站在桥头,迷茫了——那些匆忙奔竞的人,是要去哪里,是要做些什么。在姚公渡村斜对面的232乡道圩堤上,放眼望去,可见像蓝色丝带一样的三条河流蜿蜒延伸,奔腾不息,一条是昌江,一条是乐安河,一条是汇昌江、乐安河之水的饶河。三条河流是大地的血脉,润泽着人世,包容着千年古城的人文底蕴,是灵魂和乡愁的寄托,也是生命的标签。面对河流,面对时间,我的疼痛和幸运都难以言说。河流以自己的方式流淌,而我把一条大皖鱼放回昌江,我也带回那些被河流推向河滩的美丽石头,石头上的纹理或图案仿写着河流的视觉与听觉,我在石头里听到了河流的脉动。
2024年3月2日
晴空下,风很轻,母亲忙着晒被子。趁着阳光暖煦,我从书柜里翻出一些物件:葫芦、铜钱、鸡血藤、五彩石、鹰笛、木患子手串、凤眼菩提念珠......与我结缘的物件,几乎都有一段由来和故事,蕴藏了回忆和怀念。我向来欢喜老皮壳老包浆的物件,无知无觉的它们经过时光之河的淘洗,因和人有了缘分,被赋予生命,被赋予知觉、声音、气味与情感,因此它们滑熟可喜,幽光沉静,显露出一种温存的气质和韵味,带给人无数的启示和妙义。它们也和我们一起凝视、应对这个世界,也目睹着我们的喜怒哀乐、成败得失。它们和人一样,活着,死去,存在,消逝。
2024年3月3日
晴天多云。心如云朵,去留无意。午后,告别莲湖瓦屑坝民俗文化馆,又访紫竹林寺,供养禅师两款茶:湖北赵李桥川字黑茶和云南七子饼熟茶。茶有浓淡,品者有心。缘有深浅,因果注定。夜阑,品一杯六百年的古树茶,茶香袅袅,随烟散逸。静静的,追忆时光,最后又回到原本和初心。人生苦短,百年不过一瞬。孤独本常态,非得寂寞如此,才解风情,繁华如此,方现烟云。
2024年3月4日
中雨。上午,我又听见斑鸠富有节奏的鸣唱。在轮回的赞歌中,鄱阳的东湖醒来,芝山醒来,田埂上的野菜醒来,被开荒的园地醒来,昆虫醒来,茶树醒来,芽孢醒来,一切都在醒来,等待一场春天的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