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华走了,走在2021年那个寒冷的冬至。
继华是我高中和大学同学,生前系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教授,学者、诗人。是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比较文学和世界文学学科带头人,文化与传播学院副院长;北京市人才强教计划“域外学术文化与中国比较文学”学术创新团队学术骨干。继华不仅汉语功底深厚,而且通晓英语、法语、德语等多国语言,学术研究方向据他在电话里曾跟我讲,主要是比较诗学和古典神话哲学。
继华生于1962年11月,年长我一岁,太湖县刘畈公社(现更名为刘畈乡)南冲村人,父母务农,家境贫寒,兄弟姊妹4人排行老大。继华天资聪颖,自幼善好诗词歌赋,热爱音乐,曾自制笛子、二胡乐器练习。
1978年10月,继华考入牛镇高中,我和他分在同一个班级,睡在同一间寝室。继华担任班长,我担任学习委员。继华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子高高的,有点不修边幅,尤其是擤鼻涕时乱甩,但他知识面广,口才好,喜欢诗词歌赋,我那时还没有看过《红楼梦》,他却能背诵《红楼梦》中许多诗词楹联,什么“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都是从继华那儿第一次听说的。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我俩在牛镇河边散步,谈及未来,他张口就是苏东坡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体现出一种顺应自然的态度去对待人生。
太湖县教育局为提高全县文科升学率,在1978年首次兴办“文科加强班”取得成功后,1979年继续在太湖中学举办“文科加强班”,抽调全县最好的老师授课。农村各高中选派5名同学到县“加强班”就读,牛镇高中选派了继华、良葆、姗云、群芳和我5人,于1979年9月由牛镇高中高二文科班转入太湖中学文科加强班就读。继华被牛镇高中领导指定为我们5人的负责人,负责定期向牛镇高中领导汇报我们在加强班学习和表现。
1980年高考,我和继华同时考入安徽师范大学政教系。大学期间,继华依旧十分刻苦,课余时间常泡在图书馆里,并对“美学”产生了浓厚兴趣,立志报考美学专业研究生。大约是大二时,他的母亲去世,给他不小打击,促使他对终极意义的哲学思考,对终极关怀的内涵探赜,养成了他给外人的印象,孤傲清高。
大学毕业后,继华当年未考上研究生,分回太湖中学任教,我则分配到铜陵县任教。工作的第3年,我到太湖中学看望他,他留着很长的头发,房间里堆满了书籍,他告诉我:“一定要考研究生,走出太湖”。果如所愿,不久他便考上了高尔泰教授的研究生,硕士毕业后,仍孜致求索,读了博士,直到读完中国人民大学博士后才供职于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定居北京。
那年太湖中学一别,我俩再也没有谋面,其中大约2015年清明,他回家祭祖后,到弥陀高中占培青校长那里去玩,占培青打电话给我,说:“胡继华到弥陀高中来了,叫我也去”,
可我接到电话时,已从牛镇返回了铜陵,俩人谋面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微信兴起后,不知那位高中同学牵头建了一个高中同学群,继华是这个群里最活跃分子,并邀我加入了他的私信。有了私信后,我俩常聊天,语音通话时,他和我一样,当了几十年老师,太湖方言依旧很浓,但我听起来清脆悦耳,十分亲切。2016年秋,继华寄给了我两本书,一本是他著的《重建巴别塔:解构诗学新论》,一本是他的译著,美国学者伊丽莎白·格罗兹的《时间的旅行——女权主义、自然、权力》,两本书的扉页上写着“敬呈少年同窗今日胜友,邦元先生雅教”,继华的字,潇洒飘逸,风情万种,给人一种见字如面的感觉。可惜继华的研究领域我知之甚少,在微信中对赠书表示谢忱;这些年行政锁事缠身,疏于学业,雅教不敢当,也谈不上,只能静坐下来认真拜读。继华回复:哈哈。
继华古道热肠,是才子、且是大才子,穿着上喜欢用围脖装饰自己,给人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公子风范印象,可惜天不假年,将他的生命定格在59岁上。
59岁对于一个深耕博学的学者来说,正是人生的盛年,学术研究刚刚收获。以继华之学和继华之才,他的学术高峰即将来临,学术积累即将喷薄。天地不仁,此恨绵绵,我失去了一位有才情的同学,一个家庭失去了丈夫和父亲,社会失去了一位正在厚积薄发的学者。
写到这里,我的心中隐隐作痛,泪水打湿了键盘,深感人生至痛,无过悼亡,愿天堂中的继华不再有病痛。
睡吧,继华!合上眼睛,世界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