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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春——那一洼麻潢水

  • 作者:齐大春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3-21 21: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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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现在的农村,自来水户户进院,甚至进家。但谁知道几十年前有许多村子是靠吃麻潢(繁峙方言水坑、水洼)水生存的呢?

      我十四五岁时,过了破午(正月初五),娘说要领我去耿家庄看望她姑姑,也就是我的姑姥娘。

      第二天吃完早饭,娘把昨晚包好并冻了的几十个饺子放到一个竹篮里,上面盖了一条白毛巾,挎在臂弯上,领上我就出发了。

      虽然已过破五,但年味还在,每个路过的村子里,家家户户街门上的对联还非常鲜艳;零星的鞭炮声还时时入耳。过完年穿着干净的衣服走亲戚是每个孩子最高兴的事,我也不例外。

      走到半路,突然下了一阵小雪,但更增添了走亲戚的乐趣。

      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耿家庄。

      姑姥娘正蒸饭,见到我们冒雪上来非常吃惊,嘘寒问暖后饭也熟了。

      饭后,娘帮姑姥娘收拾洗刷了碗筷后,正要出去倒刷锅水,却被姑姥娘拦住了。娘问道:“姑姑,这泔水不倒了做什么?难道要喂猪吗?”

      姑姥娘说:“澄一澄,盆子里面的水还能做饭。”

      我听了大惊,差点把刚才吃的饭呕吐出来。

      这是为什么呢?是姑姥娘村里缺水,还是姑姥娘家缺水?听了她和娘的对话我才弄明白。

      原来这个村在滹沱河南面的大山脚下,地势很高,打井的成本非常大,故而祖祖辈辈都吃村中麻潢的水。

      麻潢是过去繁峙县一些村庄聚水的水坑,水的来源一般是有长流水的大河。而耿家庄的麻潢水是从羊眼河引下来的,就是挖条明渠,拐拐弯弯流到麻潢里。由于是明渠,流的里数又长,水自然不干净。而水到了麻潢,汪在那里,成了死水,夏天浮游生物以及蛤蟆蝌蚪那能少得了?有的人家白天忙的顾不上担水,只能晚上往回担,半夜里或听水瓮里青蛙叫,或天明了看见小蝌蚪在水瓮里游泳等,都是平常事了,谁能如何?想吃水也只得靠麻潢,人与牛马骡驴同用这一洼水。

      吃惯了我们村辘轳井清澈甘甜的水,哪里知道这个村子是吃这样的水?我听后非常震惊。

      姑姥娘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而女儿都嫁到外村。她身体又不好,麻潢的水也担不回多少,故而平时用水非常节俭,但再节俭,现在的水瓮里也只剩不足一盆发稠发浑的水了。

      娘实在坐不住了,于是要出去担水。先拿扫帚把院里和街门口的浮雪扫了扫,然后她担上水桶,水桶里放一铁瓢,向外就走。走出院子向路人问清麻潢的地方,我和娘穿大街过小巷,一会儿就来到了这个麻潢前。

      虽然麻潢被薄雪遮盖着,但它的轮廊还非常明显。麻潢整体是圆形的,直径有个七八丈,中间低四周高,好像一口巨大的锅。麻潢的西南方有一条流水渠,虽然经历了数九严寒,但并没有把水完全冻断;最冷的四九、五九,渠上面虽然结了厚厚的冰,但下面的水还在流淌着;刚才虽然下了场小雪,但毕竟已进七九,渠中的水已经大了起来。谚语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清凌凌的河水带着碎小的浮冰撞击在水渠边的冰柱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丁零零,丁零零”,如同拨着琴弦走进了麻潢里。

      麻潢的冰面上已被担水的人砸出了好几个窟窿,在一个窟窿边略等了等便轮上了我们,娘圪蹴下一会就把两个水桶舀满了。

      娘先把两桶水提到路上,然后把担杖放到肩上,再一猫腰,勾住两只水桶站直身,马上往回走,我也用双手端着一瓢水跟在后面。

      娘把水担回家后,又把瓮底的旧水根全舀岀来,并用新水涮涮,这才倒进新水。娘连担了三担水,水瓮里已盛不下,姑姥娘只好找了几个闲盆闲罐。最后又担了一担,实在没有可盛水的容器了,只好把满满两桶水放在堂屋里。

      姑姥娘用手擦擦眼角的泪花高兴地对娘说:梅哎,你来看看姑姑,我一正月也不用为水发愁了!

      在姑姥娘家住了一黑夜,第二天我们就回了。在回家的路上娘对我说,昨天担水只能解你姑姥娘一时的急,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姑姥娘为了这点水可有罪受了!

      我不知道怎么接娘的话,只能为姑姥娘发愁。

      哪想到过了几年,家家户户自来水进了院,一拧开水龙头就吃上了水。我们村结束了祖祖辈辈摇辘轳吃井水的历史,耿家庄也结束了祖祖辈辈吃麻潢水的历史,姑姥娘再也不用为吃水发愁了。

      这件事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所以几十年过去了,那个麻潢的故事还历历如昨。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齐大春——那一洼麻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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