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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亮:涿鹿行

  • 作者:傅燕城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8-22 10: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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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涿鹿是我老伴的娘家。她们家住在涿鹿县东关和平街。她父亲叫胡振忠。年轻的时候,在涿鹿县牲口市场上作“经济人”,即中介人。人们都管这种人叫“牲口伢子”。

      牲口市场上的交易,除了看这头牲畜的体态、个头、外貌和精神外,还必须会看牲畜的年龄。看年龄的方法是将这一头牲畜的嘴掰开,看牠牙齿上条纹的深浅程度和磨损状况。条纹越深,磨损越轻,说明越年轻。反之亦然。看好了之后,有意买的买主与卖主要与中介人进行讨价还价。讨价的方式,首先是卖主与中介人单独在袄袖筒里进行。比如中介人问:“你这头毛驴打算卖多少钱?”卖主会说:“我准备卖这个整,这个零。”中介人说:“不行!你要的价太高。你看你这头毛驴这个地方有这个问题。那个地方有那个毛病。你最多只能卖到这个整,这个零。”卖主又会说:“你别把牠褒贬的那么严重,我这头毛驴正年轻。你看牠的牙口,正是干活的好年龄。起码要卖这个整,这个零。少了我不卖。”中介人又会说:“你最多只能卖这个整,这个零。你若是还嫌少舍不得卖,你就把牠拉回去。”卖主又会说:“行,就依你。我这不是急等着用钱吗?要不然我还真舍不得忍痛割爱。”最后两个人将价钱讲妥了。只有卖主和中介人知道,别人是不知道的。然后中介人再与买主以同样的方式进行还价。

      价钱讲好了,中介人与柜房上的人打声招呼,买主就可以到窗口上去付款了。付款时买主除了要付价款之外,还要再多付三分佣金。也就是说再付价格的百分3的佣金。例如他买这头驴的价格是360元。实际上他要付370.8元。但是卖主却拿不到那么多钱。他跟中介人讲好的价格是320元。他到窗口上去取钱时,柜房里要扣除他百分之2的佣金。所以实际上他只能拿到310.6元。也就是说这笔交易。市场管理处要拿到60.2元的好处费。

      但是市场上这笔费用不能全吞。他要把买卖双方的40元差价,分给中介人一半,也就是20元。所以实际上市场管理处只能拿到40.2元。另外中介人每个月还要拿到市场上一定数量的薪水。所以作牲口市场上的经济人是不少赚钱的。这叫买黑卖黑,贪黑吃黑。

      关于这一点买卖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是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买主愿买,卖主愿卖。这叫周瑜打黄盖,愿扛愿挨。

      至于在袄袖筒里进行交易是怎样表示1~10的?

      当你伸出食指时为1,伸出食指和中指为2,伸出食指、中指和名指时为3,五个手指全伸出来为5,伸出母指为10。那么六至九怎么表示?市场上有句口头禅叫“九勾子,八撇子。七叉子,六挠子。”

      另外有的牲畜老了,干不动活了。就没人买了。我岳父就以低价买回来,杀了之后,自己煮肉吃。所以我岳父干这种生意,赚了不少钱。

      由于他手下有俩钱,又爱喝个酒。所以他经常在涿鹿邓云楼的二层小楼上,要俩菜儿,喝盅酒。

      他大儿媳妇手很巧,她公公多咋回来,她都要为公公单勺炒几个菜。让他自己单独坐在炕上喝几盅。

      我岳父有四个儿子俩女儿。老大是女儿,英年早逝。留下个外孙名叫赵荣普。是他姥姥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并且还为他娶了媳妇。老二胡满科。就是我老伴的大哥。他有一门好手艺——红炉匠。他做的点心,如大八件、小八件、飞皮点心、还有桃疏、蛋糕等。都很出名。另外毎逢仲秋佳节之前,他还要做月饼。但无论是做什么点心,还是做月饼。都离不开红白糖、青红丝、冰糖、核桃仁、花生粘、豆沙泥等。

      我老伴当初在北京上学时候,经常为她大哥往回买这些馅料。开学走的时候,她也要为我家住在北京的二姐带包点心去。过去做点心,离不开吊炉。吊炉的使用法是下面生个煤火炉。炉子上面放个烤盘。把做好的点心放在烤盘里。烤盘上面还有个吊盘。吊盘上面放着已经点燃了的木碳。这样下面烙,上面烤。上下一起烤。双关齐下,做出来的点心才好吃。

      后来电器发达了,他又买了个电烤箱,打算代替原来的吊炉。可是叫他那不成才的儿子给他卖掉了。他自己在家里做不成了。就到别人的点心铺里去打工。为人家去做点心。很可惜这门手艺没有继承人,就这样失传了。

      我老伴的大哥先后娶过两房妻子。第一任妻子很聪惠,手也很乖巧。经常为公公单勺炒几个莱。让公公单独坐在炕上喝盅酒。她为胡家生下一男一女。男孩叫胡熙印,女儿叫胡熙梅。

      她为胡家生下两个孩子之后,就撒手人寰了。她大哥不得不再续弦娶了第二房妻子。但这个妻子与第一任妻子恰好相反。她是个低智,只会干粗活。拉拉风箱烧烧火。刷刷碗筷,扫扫地等。锅台上炒菜的活她做不来。针线活也只会干点粗活。人们都叫她“超货”。但是她很老实,也很听话。她为胡家生下二男一女。老大是男孩,也是个低智,小名叫“愣蛋”,大号胡熙棚。一生打光棍。老二是女儿,智力正常,名叫胡熙凤。老三是男孩,智力基本正常。可以使用智能手机。但至今娶不上媳妇。我老伴的二哥叫胡滿举。日伪时期当过伪军小队长。1950年镇反时被捕入獄。后越狱逃跑被击毙。她三哥叫胡满惠,后改名胡子平。解放前在傅作义手下的一个连部里面当文书。北平和平解放后,被安排在包头税务局工作。1996年我退休后,我们想跟他取得联系。

      但我们只知道他在包头税务局工作,却不知道他的具体通讯地址。于是我们就给包头税务局写信,打听他的下落。包头税务局把我们的信和电话号码一起转给了他。这才取得了联系。联系上之后,我老伴问他三哥:“你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她三哥说:“我现在生活得可好啦!每个月五百多元的工资,怎么花也花不了。”

      1996年秋后,我们到包头他们家去探亲,我看到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艰苦。比如说,早上起床后,他们给我打了盆洗脸水,我洗完脸之后,本来应该我自己把水倒掉。可是她三哥拦住不让倒。他还要用这盆水洗他自己的脸。他洗完脸之后,又用这盆水洗抹布。洗完抹布之后,他还舍不得倒。又把这盆赃水倒在厕所的桶里头,他还要用这个水冲厕所。

      他们家本来有自来水管。但是他老伴刷洗碗筷都不在水管上冲,而是在水管下面接个盆大,在盆里洗碗。

      我老伴的四哥叫胡满进。一生在家务农。我老伴是她妈的老闺女。她出生后,她妈不想再要孩子了。她大姐说:“留下来吧!留下给我作个伴。这才有了她的今天。她们家有前后两处院。南院的东墙外面有七亩好菜地。生产的蔬菜自给有余。土改时定为中农。

      我第一次去涿鹿是1961年春节过后。我不是在1960年6月刚结婚吗。所以我这次去是作为新女婿给老仗人和仗母娘拜新年去的。我岳父见我去了,挺高兴。他立刻拿出他心爱的明朝景德镇老古董- -青花瓷扣碗来。给我沏了碗香片扣碗茶(即茉莉花茶)。可是我不懂茶道,揭开盖子端起来就喝。结果闹出了笑话。扣碗茶正确的喝法是:用左手的母指和中指与无名指,轻轻的端着茶船(就是下面那个盘子)。用右手将碗盖轻轻的掀开一条缝,然后用左手的食指按住碗盖,慢慢的喝。

      由于当时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粮食实行定量供应制。而且定量又很低。由于粮食不够吃,当时都是瓜菜代。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给我吃煎糕。

      我岳母心疼女婿。一个劲的给我往碗里挟。

      我说;“我吃饱了,不吃了。”我岳母说:“他姨夫你吃吧!锅里有的是。”于是我就多吃了一个。结果我把别人那份吃了。弄的人家不够吃。为此赵荣普嘴里直嘟囔。我也觉得不好意思。

      我第二次去涿鹿是五一节放假期间。我岳父见我去了,心里挺高兴。马上到市场上去买菜。正好碰见个卖香椿的,而且香椿长的还挺好。于是他就买回一把。回来后他笑嘻嘻的说:“你们看,这个香椿多好呀。”于是他们就拿开水烫烫,加点香油、盐、醋凉拌起来吃。

      那个时候我是不吃香椿的。但是我若是再不吃,那不辜负了我岳父的一番好意吗!所以我硬着头皮吃了几口。结果我发现,香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吃。从此我就吃开香椿了。

      我第三次去涿鹿是1965年,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那年我女儿刚满三周岁。那时我岳父刚去世。我妻子是给她父亲上坟去的。她们在坟上烧香、上贡、烧纸、哭。我带着孩子在水池子傍边看鸭子。很可惜我岳父临走也没见过他那唯一的外孙女。从此之后三十多年再没有去过涿鹿。我岳母什么时候去世,我们都不知道。

      1996年,我刚退休后不久,我们又去了一趟涿鹿。这时候我们看到他大哥老俩们口还都健在。他大哥看见妹子回来了,心里特别高兴。两个人坐在炕上,他拉着妹妹的手说起来没完。

      他大哥说:“我孙子娶媳妇。我这个当爷爷的,本应该送点礼物。但我手下一分钱也没有,真让人为难”。那时候,我看到她大哥穿的袜子还是打补顶的。她大嫂子坐在炕上傻乎乎的不作声。然后我们又去了她大侄子胡熙印家。这时候我们看到胡熙印的儿子已经娶上媳妇了,而且还有了个孙女。他儿媳妇长得倒是很漂亮,可是她那个婆婆把一切经济大权,全都揽在她自己的手里。她儿媳妇想花一分钱,都得向婆婆要。所以儿媳妇感到很不自由。

      我们在涿鹿住了几天之后,就回油田了。

      我们第二次去涿鹿是2005年国庆节期间。那时候她大哥,大嫂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大侄子胡熙印的儿媳妇儿也已离婚了。她侄女胡熙凤熬了一大锅稀饭。这时候她大侄子胡熙印过来看我们。

      我老伴儿就像自己家里的主人一样,让这个吃,让那个吃。结果一大锅稀饭不够吃了。吃的胡熙棚都骂起来了。胡熙凤一看势头不妙,马上又买回来一大包馒头来,这才解决了尴尬的局面。

      我们正在吃着饭,我老伴的堂哥胡满清过来看我们。他看到这种情况后。就跟她说:“媛林妹:你到我家去住吧。这里不是你住的地方”。于是我们就到胡满清家去住了。

      第二天,胡熙凤给我们吃大萝卜馅儿包水饺。只见胡熙棚洗了那么一大盆大萝卜。包的时候,她自己包不过来,又请来了个帮忙的帮她一块包。我心想:包这么多水饺干什么?结果他们吃的时候不是按个吃,而是看谁吃几碗。结果那么多水饺差不多都吃完了。

      我们在胡满清家住的时候,他儿子正在外地打工。就他和他儿媳妇住在一起过生活。他儿媳妇把个家整理的整整齐齐的;卫生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她看见我们去了,就把她公公的被褥搬到外屋地上去了。她又从柜橱里取出来一套新被褥,给我们铺在她公公的床上。让我们睡在她公公的双人床上。胡满清就在外屋地上打地铺。

      我们在胡满清家住的时候,他儿媳妇天天早上给我们吃熬小米粥。他们那个小米粥怎么那么好吃。我心想回去的时候带上几斤。但是我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们这次回涿鹿,还去过她四哥胡满进的家。只见她四嫂子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四哥的儿子,到现在也没娶上媳妇。他们家两条光棍汉,就他们自己过生活。她回来后跟胡满清说了。胡满清说:“咱们胡家现在是七条光棍汉”。我一算,可不是吗。首先胡熙印的儿媳妇儿离婚了,他老伴也走了他带着个小孙女跟他儿子一块儿过。这是两条光棍汉。胡熙棚和胡熙荣哥两个到现在也娶上媳妇儿,又是两条光棍汉。再加上他四哥胡满进爷两个,又是两条光棍汉。然后再加上胡满清的老伴儿也走了,又是一条光棍汉。所以是七条光棍汉。

      我们在胡满清家住了几天之后,就返回油田了。从此之后就再没有去过涿鹿。

    【审核人:站长】

        标题:郭亮:涿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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