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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炎贵:茶诗题注一番说

  • 作者:雅茹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6-23 18: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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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百姓生活历来有开门七件事之说,其中当然包括茶事在内。然而,文人尚酒似乎更加流行,如曹操传世诗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诗仙李白则“斗酒诗百篇”;欧阳修因酒而有“醉翁亭记”;陆游自叹“衣上征尘杂酒痕”……凡此种种,无不体现着酒的魅力,几乎是成也酒,乐也酒,愁也酒,兴也酒。

      只要你稍作进一步梳理,就会发现,到了唐宋时代,尚茶之风渐渐与尚酒之风并融入人之饮、生之道了,诗酒茶几乎成为文人雅士的标配。

      正如唐代著名诗人皮日休指出的那样,陆羽写《茶经》前,饮茶人都是糊里糊涂地加以烹制的。自从陆羽系统总结了茶的来源、制造过程与饮茶方式之后,天下人才真正懂得了饮茶之法,喝茶也喝出了文化,国人尚茶才得以成风。“参百品而不混,越众饮而独高”——唐· 裴汶在《茶述》中有如是说。(见清陆廷灿《续茶经》卷上之一“茶之源"中国友谊出版社P48)

      令笔者感到骄傲的是,家山的天柱茶早在唐代就受到朝野青睐,谁能得到天柱茶,谁都会感激不已。现存的唐人茶诗中就有二首专以感谢别人寄来天柱茶为题之作。

      一是唐代薛能《谢刘相公寄天柱茶》:

      “两串春团敌夜光,名题天柱印维扬。偷嫌曼倩桃无味,捣觉嫦娥药不香。惜恐被分缘利市,尽应难觅为供堂。粗官寄与真抛却,赖有诗情合得尝。”

      二是唐代秦韬玉《寄谢天柱山茶》:

      “天柱香芽露香发,烂研瑟瑟穿荻篾。太守怜才寄野人,山童碾破团团月。倚云便酌泉声煮,兽炭潜然虬珠吐。”看着晴天早日朋,鼎中飒飒筛风雨。老翠香尘下才熟,搅时绕箸天云绿。耽书病酒两多情,坐对闽瓯睡先足。洗我胸中幽思清,鬼神应愁歌欲哭。”

      此二首,前一首薛能之作所言天柱茶乃舒州天柱山茶,已为学界认可,诗中提到的“维扬”,即古扬州之称,唐时为淮南节度使治所,而舒州属淮南道,驻治皖城即今潜山市区,其一时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出任淮南节度使的刘邺,从扬州寄天柱茶给薛能,故曰“名题天柱印维扬”。

      倒是第二首存有异议。因其诗原题为《采茶曲》,按《文苑英华》《全唐诗》本,原题下还有这么一条注,即“一作紫笋茶歌”,异议由此而生,因为大凡一提紫笋茶,人们自然想到浙江湖州的紫笋茶。《蔡宽夫诗话》载:“湖州紫笋入贡,每岁以清明日贡到……,其生顾渚,在湖(州)常(州)之间,以其萌茁紫而似笋,故曰紫笋茶。”(见(宋.胡仔纂集·廖德明校点,《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北京,人民文化出版社1962)白居易给常湖二州刺史贺“茶山境会”的诗中有云:“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人们公认唐朝湖州顾渚山所产紫笋茶最著名。那么秦韬玉《采茶歌》开篇为什么不称紫笋而称“天柱香芽”呢?有人则以《水经注》有云“浙江又东与兰溪合,湖(西陵湖)南有天柱山”为证,断言此天柱香芽,即顾渚紫笋,与安徽天柱山(潜山)无涉。

      笔者因为安庆博物馆举办春季“茶香茗韵”活动,应邀去作皖山茶文化演讲,事前功课便有此诗小考。原来湖州的紫笋茶主要产地在顾渚山,坐落在湖州长兴县城西北,海拔三百多米,东临太湖,西靠大山,气候温和湿润,土质极适茶叶生长,传说:茶圣陆羽与陆龟蒙在此置茶园,从事茶事研究。陆羽《茶经》“茶之源”有云:‘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从而把产于顾渚山优质茶,名之为顾渚紫笋芽。那么,秦韬玉笔下的《寄谢天柱山茶》所云‘天柱香芽’是否指浙南天柱山茶而统称为顾渚山茶呢?”

      据《全唐文新注》载,唐时天下以天柱为山名者主要有八,其中属于中国者有三,分别是座落于寿州、舒州与余杭,而余杭境内的天柱山与系古称大涤山范围,此山与顾渚山相距百公里,历史上没有余杭产名茶“天柱香芽”的记载。

      以回归历史的眼光去查看唐代的名茶,倒是真有名满天下的天柱茶,那就是产自舒州,即今潜山市境内的天柱山茶,其名播誉遐迩,上达 朝廷 ,远及边邦,为世人所重。唐人杨晔《膳夫经手录》有云:“舒州天柱茶,虽不峻拔遒劲,亦甚甘香芳美,良可重也。”茶圣陆羽也对此茶好评。李肇所撰《唐国史补》卷下载:“常鲁公使西蕃,煮茶帐中,赞普问曰:‘此为何物?’鲁公曰:‘涤烦疗渴,所谓茶也。’赞普曰:‘我此亦有。’遂命出之,以指曰:‘此寿州者,此舒州者,此顾渚者,此蕲门者,此昌明者,此灉湖者’。”唐《 玉泉 子》与五代尉迟偓《中朝故事》两书还记载了宰相李德裕专门索求舒州天柱茶作消解酒食毒实验的趣事。到了宋代,著名学者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对此作了一个小结说:“古人论茶,惟言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之类”,仅举四茶为名茶代表,其中天柱何指?同为宋人施宿的《嘉泰会稽志》倒是作了一个明确的注脚,其中卷十七有云:“然茶之尤者,顾渚,蜀冈、蒙顶、皖山、宝云,皆见于唐以来记录或诗章中。”所云皖山,即舒州天柱山,这在唐宋人地方志中有明确的说明。

      由此能否断定,唐宋时期舒州(治所在今潜山市区)的天柱茶曾经亦名紫笋茶呢?答案应该是肯定的。由于陆羽、皎然、陆龟蒙、皮日休、颜真卿等名流的总结推荐,产自湖州顾渚的紫笋茶成为唐代贡茶的突出代表,名气最大,以致于紫笋茶后来便成为顾渚茶的专名。但在唐宋时代并非如此,唐僧皎然有诗云:“尧市人稀紫笋多”,这尧市山属吴兴地,《嘉泰吴兴志》有载。湖州、常州一带还有多个紫笋茶产地。《新唐书地理志》称:“常州晋陵郡,湖州吴兴郡,每岁都要贡紫笋茶。《长兴旧志》(1892年)记云:“顾渚与宜兴接壤,唐代宗时,以宜兴造数多,命长兴均贡。”(见王镇恒、王广智主编《中国名茶志》p54中国农业出版社。2000年)可见宜兴茶,即阳羡茶也曾与顾渚紫笋茶同类入贡。史载唐代湖州、常州两地刺史在春季贡茶制作时,举行茶山境会,即到两州毗邻的境会亭举行茶宴,比斗新茶,邀请名流赋诗品评。唐代宝历元年(825),常州刺史贾炼和湖州刺史崔云亮还约请苏州刺史白居易赴会,白因病未成行,但赋有《夜闻贾常州、崔湖州茶山境会思羡欢宴因寄此诗》,其中有“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可见紫笋茶也是常州、湖州一带出产名茶的总称。

      有史料证明,唐宋年代还有四川的蒙顶茶亦称紫笋茶。如有入蜀经历的陆游就曾有诗云“饭囊酒瓮纷纷是,谁赏蒙山紫笋香。”(《效蜀人煎茶戏作长句》,见《中国名家茶诗》,中国农业出版社,2003年9月版P198)

      以上所述已证宋人沈括所举四茶(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为名茶类代表者,已有阳羡、顾渚、蒙顶等三者都曾有紫笋茶之说,那么唐人秦韬玉《寄谢天柱山茶》中所云“天柱香芽"为宋人《文苑英华》加注一条“紫笋茶歌”也就不奇怪了。紫笋茶为顾渚茶专名当是后话,在唐宋时期,古人言茶,惟言阳羡、顾渚、天柱(即皖山)、蒙顶之类则都有过紫笋茶之名称也就顺理成章了。

      又逢甲辰春茶季,笔者向八十年代毕业于安徽农业大学茶叶系、回乡在天柱山中任茶叶农技员,后领办企业,专营特色有机茶山、茶厂的蒋君,咨询调查本土茶叶嫩者,有无如陆羽所称“阳崖阴林”间呈紫红色与笋状的嫩茶,他的回答是肯定的,据称,蒋君已从天柱山中采选母本而培育出的一茶树品种,被国家农业农村部审定命名为皖茶10号,其嫩梗呈紫红色,早采芽叶相抱似笋,可见唐人笔下的“天柱香芽”别称为紫笋茶的确名符其实。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郑炎贵:茶诗题注一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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