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文章说黑水河从东向西流,但不知道它发源于那里。只见它从遥远的东方一路欢歌笑语在古老的黄土高原坚硬的大地上画出一道弯弯曲曲的河道向西奔波,最后注入到安固里淖。蜿蜒曲折的黑水河两岸时有稀疏的村庄,村庄的住户不多,最多几十户,甚至几户。房屋建的不整齐,东一户,西一户,前一户,后一户,参差不齐,并且距离较远,倘若夜里有狼或贼,邻居不知也不能相救,不过从没出现过被狼吃或贼偷的事。坝上石头少,人们盖房从地下刨石头,挖开地表一米深的土,从下面找石头。盖三间房需要很长时间刨石头,因此房根基垒一尺多石头,上面全是土坯垒墙。坝上木料缺,房不高,椽檩也细,凑合着搭起来遮风挡雨住人。村民的口音各异,都是先辈遭遇战乱或灾荒从坝下口里各地迁徙而来的。南营房村庄较大,八、九十户,近三百多人,三个生产队。四个村子一个大队,南营房是大队所在地。南营房村面临黑水河,河岸北紧靠村民行走的大路,路北是村庄,我家住在路北高坡上,临河五十多米。虽然离河很近,因为是高坡,即使河水涨,也淹不了家。我家偏西一点,路南是水井,路北是人们碾米面的碾房。
我家是从镇上迁来的,因为父亲解放前从事地下工作,上级直接联系人牺牲了,解放后找不到证明人,因为曾与敌伪有过接触,被定为历史反革命,被打到农村供销社工作,村里在高坡上给盖了两间房。房子旁边用土坯垒起一截墙,墙内是一间房面积的空地,堆放柴草,以备冬天烧坑。院西南方用土坯圈起半人高的厕所,里面一尺深的坑,人拉下屎让猪吃掉,不需要掏厕所。正南方是一个土坯垒起的蒙古包,里面放着牛粪烧火做饭用。没有院墙,因此夜里上厕所,先从窗子向外看看,看院里卧着狼没有,不过狼很少在院里卧。
村民的住房和配置都差不多,基本都一样。坝上冬天太冷,可以说滴水成冰,有时候男人们在墙根撒尿,一根直线成了冰棍。地面冻的裂开三寸宽的地缝,因此小脚女人走路十分小心,生怕把脚踩到地缝折断了脚。
为了村民安全渡过寒冬,生产队给毎户分一车莜麦枳子,摊在住人的那间房顶上,一尺厚,上面苫一层葫麻秸,葫麻秸上面压上土坯,防止风刮走。一层层的防护,做到了住房保暖,外屋不住人,没东西保暖,屋顶的白色霜冻够一尺厚。
当年的坝上没有煤,冬天没有炉子取暖,把炕烧热,家暖一条炕。人们说口外的炕四面烫,烫了肚皮烫脊梁。
三年困难时期过后,坝上人大部分贫穷,夜里没褥子铺,肉挨炕席,两个白市布染了的薄被子盖着六、七个人。人们的衣裳也是白市布染的,颜色就像灰色毛驴皮,冬天穿棉衣,里外没有套的,腰里系根绳子做腰带保暖,避免风侵袭。夏天掏出棉花穿夹衣。
虽然冬天寒冷,可是孩子们不怕冷,毎天夜里捉迷藏很晚才回家。捉迷藏的地方大多是在我家西面的碾房内外。捉迷藏的小伙伴名字至今还记着,有宝平、大财、旺子、五子、冬子、贵子。女孩子有小果、小娃、云娣、三女、珍子等许多孩子。
河水流到村西向北拐弯形成了一个几字弯,人们叫那里西河湾。河湾有一块空地,人们死了就葬在那里。许多人冬天死了,地冻的挖不下墓坑,把棺材放在地上,四周用土坯包起来,上面搭上木棍盖顶,用泥抺严四周,几年后风吹雨淋了再抺一层泥。西河湾距村子几百米,孩子们夜里捉迷藏,经常看到西河湾坟地里有灯笼游动,我们根据大人们的说法那是鬼灯,鬼夜里出来打着灯,但是我们经常看到灯,没见鬼,至今也不知道鬼是啥样。
星期天孩子们在野外乱跑,尤其是夏秋季节。夏天采蘑菇,口外的草原蘑菇特别香,一家炒蘑菇四邻香。据说当年河北省委书记林铁上坝视察,别的不吃,就吃羊肉蘑菇汤莜面窝窝。老人们说坝上口蘑不能过长江,因为船上有草原口蘑,江水里的鱼和王八嗅到蘑菇香味把船顶翻,人和蘑菇都喂了王八。秋天一伙孩子去地里摘大豆角、豌豆角吃。记得我和两孩子爬在二节卜洼大豆地里偷摘大豆角,回家路上下起了小雨,我们就跑到村边一处没门窗的闲房里避雨。进去发现里面有两匹马,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背着挎包。中年人把我们三个孩子叫到面前,问我们几岁了,念书没有,平时吃什么饭等许多话。最后说你们衣服湿了,快回家吧,小心冻病。
后来听大人们说那是县委书记和他的通信员,过路避雨。现在经常想那县委书记为什么不去大队避雨,去了大队最起码给杀一只羊,上几瓶酒。也许那时候的县委书记文化水平低,脑子不灵活,不懂去地方变通。可是那时候的县委书记与我们几个孩子和蔼可亲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