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时,我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夏天,此时它已濒临凋敝,与蓄势待发的秋天相比,它就像败阵下来的牛筋草,挣扎在时光里,慢慢倒伏。紫薇高调而迷人,秀丽的花朵儿,像一件早秋的新装,清丽,婉约。是呵,即使我依然眷恋着夏天,但我分明,已经听到秋天遒劲的脚步。
一切都在光阴里,不动声色地替换着。风开始有了隐淡的忧伤,曾经奔涌的绿,如今慢慢变得肃穆,安静。几朵云,与我擦肩时,白净,端庄,映衬着蓝色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但又远在天涯。极目远眺,它悬浮的样子,像早秋里盛开的第一朵,素白之花。
出门吧,去可遇秋天,可遇季节更迭时的须臾,静谧,可遇云卷云舒的绮丽,和旧时光万千舒缓的眷恋低语。
平缓的公路,汽车在漫无目的的行进中,把我带到一个不似迷路,却又陌生的地方。四周无垠的稻田,葳蕤的阳光,和苍翠的绿,一切仿佛都陷在巨大的安静里。风轻柔地吹着,它拂过耳际时的甜缓,简直就像大自然的呼吸,轻抚我脚边的牛筋草,和大片的黄秋英。它们自然,欢愉,就像迎接外来客一样,在我身边萦绕,抚慰。我目视身旁的一条水流,它正活泼地向下奔涌,由于旁边野草纵横,褶曲的水流,一路发出了欢快的声音,像一些幼小的生灵,在叽叽地,兀自耳语。
“我遇见了秋天”,当第一滴清凉的雨落下来时,我在心里自语着,眼前有些厚重的积雨云,并未影响我的心情,我快步来到大片的黄秋英附近,那些盛开的花儿,有的是紫色,有的橙黄色,也有少许的白色,和粉红色,就像一群翩翩的彩蝶,在阴天里踌躇,倾听。它们也未理会雨滴,静静地伫立在我身旁,和我一起,彼此轻嗅,彼此观察着,雨像一条条细长的水蛇,灵活又轻盈地扭动着,而我淋着雨,享受着被大自然分解,吸收的美妙。
就在刚刚,我一路自责,一路愧疚地看着从我身边掠过的万物,这些我打心眼里欢喜的琳琅的草木,它们仿佛从未长时间的和我分离,但由于这个特殊的夏天,我突然地用深居简出,冷落了它们很久,而当我卑微地俯身,与一枝狗尾草打招呼时,它兀自摇晃,仿佛用冷漠地方式,与我草草点头。我不忍破坏它的世界,便摸了摸它胖乎乎的小身体,此时一缕橙黄色的阳光,正好落在我的手臂,我突然倍觉温暖。望着这朴素,恬淡的秋色,心里慨叹着,它们是光阴轮回中的永恒与不朽。
一丝雾气,没来由地从我眼底升起,我努力地眨着眼睛,放眼望向远处的山峦,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那蜿蜒的山脊和巨大的深绿,在云端处巍峨,沉默。远看挺拔,又阳刚的气势,为原本已经美丽的秋景,增加了锦上添花的作用。云朵又开始热忱起来,它用变幻多姿的绮丽,忽而撞向山谷,忽而撞向自己的同伴,而阳光又开始慢慢升温,风在青绿的稻谷中,旷野里欢快地追逐着。
谁说秋天是绝望的季节,不说这美丽的秋色,但见那日趋成熟的稻谷,丰腴的果子,漫野的活泼的万物,秋天从小学的课本里开始,就知道是个丰收的季节。
可是,为什么我每到秋天,总会想起你,想起你这句让人心凉的话。很多年了,时光分散了我们,但你少有血色的脸,和细长的丹凤眼,你温柔的声音,至今我都记得你总是喜欢叫我“文”,你我曾经在青春的岁月里依偎过,在那青葱的时光里,我们一起,如同姐妹一样,相识,相吸。那时候我总是喜欢秋天,你说秋天是让人绝望的季节。我那时忘了细究这话,忘了问你眼底里隐露的忧伤,和你望向天空时眼里的迷茫。如今我每次细细品味这话,斯人远去,但秋天里有些隐浮的伤感,有时候,仿佛是从这话里散发出来。我只能感受,时隔多年,你那时心里搁着怎样的痛,与我朝夕伴着,却不露半字。
我独自坐在风里,想着你。日光倾斜,傍晚里,一些清凉明显地突兀了。我试着把记忆拉回现实,而此刻时光蜷缩着,它静静地依偎在我身旁,带着秋天的味道。就如同那时候,我们常常背靠着背,一起静静地凝望着闪烁的星辰,夜空下,散发着好闻的,春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