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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宏斌:老 屋

  • 作者:圆圆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3-10-10 11: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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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屋准备今年秋天翻修了。在一个夏日的夜晚,弟弟在电话里和我商量后初步定下来了。

      老屋大约是在七十年代初建的。在我五六岁之前,我家一直住在老街的老房子里。奶奶、大伯、三叔和我家共十来口人拥挤在前后三进厢屋里,每进厢屋是两间,西边的一间是卧室,东边的一间是敞开式的过道,是每家的厨房和杂物间。三叔和奶奶住在临街的厢屋,大伯家住在最后边,我家住在中间。父亲那是在淮河边的一座城市工作,平常都是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住在那儿。随着三叔结婚成家、大伯家添丁进口,原本拥挤的老屋显得更加逼仄,住在中间的我家尤其凸显。父亲休假回来,母亲就和父亲商量一定要搬出去,哪怕再小也要住上自己的房子。

      七十年代初,生活极为困难,温饱都成问题,盖房子对每家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事了。虽然父亲在城里拿着微薄的工资,但除去生活费和其他开支所剩无几。母亲在生产队里上工记工分,到年底结算时扣除平常分的口粮,往往还要透支几十元,需要拿父亲的工资来弥补。

      但盖新房这件事父亲和母亲还是铁了心。第一步是解决宅基地的问题,生产队长是父亲本家的一个叔叔,对我家住房的困难他也十分了解和同情,同意在老街北边的棉花地里划出三间房的地皮。接下来就是要解决盖房用的木料、竹竿、芦席、石料等,这些都是需要实打实拿钱去买的。那时物资匮乏统购统销,有的还需要托关系才能买到。母亲的大舅,知道了打小在身边长大的外甥女盖房的窘境,利用在县城工作的关系,找人买了几根檩条送来。父亲又陆续买来了做房梁的木料以及竹竿、芦席等材料,还从双山石料厂买了几车打墙根基的石料找人用手扶拖拉机运来。

      母亲挑了个吉日就动土开工了。老家是建筑之乡,一半以上的成年男子都是以泥瓦工职业为生的。瓦匠是三叔从村里找的同行,木匠是个同门亲戚。买不起红砖,母亲就和村里的婶婶们在收割后的稻田里,打出一块块土坯;买不起青瓦,就用收割后的一捆捆稻草代替。半个月后,新房已见雏形。上梁的那天,父亲高兴地放起了鞭炮,瓦匠师傅骑在用红绸布系着的房梁上,往围观的乡亲撒起了糖果、欢团。那天,父亲和母亲在亲友和邻居们的祝贺声中幸福地笑了,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们一家终于从老街拥挤不堪的老屋里搬出来,住进自己的新房了。虽然新房子是土墙、草屋,十分简陋,但那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啊。房前屋后,父亲和母亲栽下了榆树、槐树和香椿树,种上了向日葵以及西红柿、辣椒、蚕豆、豆角和南瓜等农家菜。院子里还养了几只鸡,有大红鸡冠的公鸡,披着一身芦花的母鸡。不久,有几只燕子飞来飞去,衔来细小的树枝和羽毛,就在屋檐下筑起了巢。在新房子里,迎来了妹妹的出生,我和弟弟也先后开始上小学读书了。

      那时,夏天经常刮大风、下大雨,长大后才知道是台风登陆后带来的影响。记得在我九岁那年夏天,有一次台风过后,电闪雷鸣、大雨磅礴,房顶的西南角就被狂风掀掉一片稻草,雨水哗哗地淋到家里。母亲披着塑料雨披,扛着梯子靠在屋檐下,我和弟弟扶着梯子,母亲艰难地爬上屋顶,用塑料布盖住露出来的窟窿,再铺上稻草用绳子紧紧地扎好。屋顶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家里滴水,我和弟弟就拿着澡盆、脸盆、水桶等盛水的器皿放在地上接着。母亲彻夜未眠,我和弟弟却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进入了梦乡。

      在老屋的屋檐下,我们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少年。春光明媚燕归来,我们伴着燕子的呢喃声,在绿荫如伞的榆树下做着算术题,大声地朗读“a、o、e、i”;在皎洁的月光下,我们躺在门前的凉床上数着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听母亲讲着无数遍牛郎织女的故事;在秋收的季节,我们和母亲一起收获丰收的喜悦,院子的地上摊晒着洁白的棉花和带着泥土气息的花生,伴着月光和桂花香,我们品尝着刚摘下来的柿子、石榴和枣子;冬天,我们调皮地挥舞着竹竿敲打挂在屋檐下长长的冰凌,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在飘飘洒洒的雪花中,祁盼着父亲过年能轮休,在除夕夜和我们吃上一顿团圆饭。

      时光啊,有时是短暂的,一转眼我们就长大了,离开了家乡,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也为人父、为人母,成为了父亲和母亲的影子。时光啊,有时也是漫长的,儿时的点点滴滴,像一本口袋书一直放在我们春夏秋冬的衣兜里,美好的记忆啊,伴随着我们人生的每个旅途。

      八十年代中期,我毕业工作了,弟弟也在外做工,家里的经济状况稍微好点,父亲和母亲商量准备把房子翻修下。土坯墙换成了红砖,屋顶换上了结实的木料,盖上了青瓦,地面也铺上了水泥。母亲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不用再怕狂风骤雨给房子带来的担心。为了让我和弟弟妹妹长大成家后回来有个住处,父亲和母亲后来又在老屋的后院盖了两间平房。房子盖好后还没住上两年,父亲就因病去世永远离开了我们。

      老屋从第二次改造到现在已有三十多年了。下大雨时,屋顶有时也会渗水,原先的木质门窗已斑驳腐朽,老屋和左邻右舍后建的房子相比明显矮了一些。我和弟弟妹妹回老屋相聚在一起时,就不约而同地想到要把老屋重新修缮一下。

      母亲怕我们花钱,不同意大动干戈去翻修老屋。她说,我都八十多岁了还能住上几年?你们都在城里,房子修好了,你们又能回来住上几天呢?

      对老屋,我们都有一种很深的情节。老屋见证了我们的欢笑和眼泪,见证了我们童年和少年许多美好的记忆,见证了父母的含辛茹苦,黑发渐渐地染上了白霜,皱纹悄悄地爬上了脸颊,也见证了我们的小家如今变成大家的历程。

      尽管我们回来住下来的次数不多,但这里是我们的根啊。因此我们兄妹三人不停地给母亲做工作,说这次只是简单地把屋檐适当地提升、屋面换上新芦席、损坏的旧瓦换掉;几扇关不严实的木窗子换成大点的铝合金窗户;家里的地面再垫高些,防止外高内低、排水不畅、家里返潮。母亲勉强同意了我们的方案。我们商定今秋对老屋进行修缮,那时弟弟也已退休,有时间在家里帮着操劳。

      我和弟弟、妹妹的家在母亲看来只是临时的港湾,来歇歇脚可以,老屋才是她安身歇息的好地方。父亲去世后,母亲除了短暂地给我们照看孩子在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只是逢年过节在我们几家轮流住上几天,我们一上班,母亲就亟不可待地要回老家。她说,在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住在高楼里闷得慌,还是老家自在敞快。

      是啊,那里有绿树环绕的老屋,有菊花盛开的小院,有憨厚淳朴的乡亲,有甘甜无比的井水,有那么多无法抹去的情愫,那里是母亲,也是我们魂牵梦绕的地方。

      今秋,待老屋翻修好。我要在老屋里美美地在睡上一晚,做一个香甜的温暖的梦。

    【审核人:雨祺】

        标题:程宏斌:老 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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