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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麦子金黄时(散文)|| 江苏南京 梦戈江南

  • 作者:周竹生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6-16 21:0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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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进入六月,田野里遍是忙碌的农人,麦穗儿都弯腰垂下了头。收镰,捆把,挑把,脱粒,扬场,晒场,然后收仓,挑送去公社交公粮……麦子金黄时,农民们开始了最繁忙最艰苦辛劳时节。约四十年前割麦、给麦苗施肥等情景又一幕幕浮现在我这个当年插队在六合东北新篁公社的“小知青”的脑海里。

      1977年冬,当国人们还沉寢在为“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的喜悦之际,我却乘上了中国数干万知青上山下乡的末班车,来到了新篁人民公社四新大队林家生产队。心中滋味是五味杂陈,脸上却佯作欢喜状,而生怕父母担忧。照理说,自己是可以不下乡的,当时的政策是长子长女留城,次子次女统统下乡,每家只有一个留城。患有重病残疾者除外。我三个兄长都在保家卫国,符合政策上的留城条件。但我却毅然报了名,且首批下去了。因为自己是团员,又是班干部,理应为同学们带个头。

      寒风中,锣鼓声中,我与同学们胸戴红花,手捧红宝书,乘上父亲单位的解放大卡车,一路向北而去。母亲不放心,随车去送行,一路上诸多叮咛。风声太大,我也没听清。汽车开不进村子,在公社通县城的唯一一条砂石路旁,我们下车搬下行李。荒芜的路两边,沟沟坎坎,满目灰黄。三五成群的农民们远眺着我们这群娃娃,目光甚为疑惑。与母亲挥手告别的那一刻,心里一阵酸楚。寒风中,年过半百的母亲已是一头银发,身体那般瘦弱,泪水涟涟。我迅速扭过头,强忍住没掉出的眼泪。父亲前一年查出身患癌症动了大手术,不能前来,在家半休。行前,我曾暗暗发誓,以后在乡下吃再多苦,绝不在父母面前诉说,以免他们牵挂。因为诉苦再多,他们都替不了你。想当初,两个兄长下乡后,只要回城,总少不了向父母倾诉乡下之苦,惹得母亲好不伤心落泪,整日价牵肠挂肚。这些,少小的我,都历历在目,可又爱不能助。

      眼下,命运重演,我也走向了广阔天地,人生第一次离开父母,远离城市,开始了自己的农村新生活了。

      组织上为同学们考虑的极周到,全公社安排了108个同学,54男,54女,意思是让大家安心扎根,以后方便生根发芽结果,还配了专职的知青办领队周师傅。政府也拔了专款到公社,说是为知青建集体宿舍。虽然后来也建了,可全大队9男9女根本不够住。因为其中多半被大队干部们挪作了办公用房了。同学们不干了,有人去公社县里反映。大队干部也有招儿,听说周师傅好个二两,就请了周两回。以后,周师傅又来劝慰开导大家,注意搞好当地关系,来日方长啊等等,这事也就压下不提了。

      我们生产队三男三女,开始就住在练场边的小土屋里。土坯房,进门不低头就撞头,三间小屋,中间灶屋,东西两间仅各放下三张行军床。灶间有大灶,水缸,尿桶,干柴,各人的农具等,余地仅能站人。这座小窝棚据说建于大跃进时代了,没有窗,只有个方洞作出气孔。全大队数我队最穷,一整工两角,另两生产队都是三毛三毛多。唯我队没电,没路。我等才下来,托队长“关心”,说是伢子小没技术,分与一帮老太太小媳妇小姑娘一起,干些轻活。工分自然也少了,每日四分工,也就是八分钱,一张邮票钱。

      上工头一天,还在被窝里,就听见队长敲钟声:上工了!今个所有劳力到西边大田,男人家打洞,女人家点肥喔!出门抬头,天那,天上还布满星辰呢。

      大田,就是麦田。做的活便是给麦苗追肥,男人们用一树杈做的头上削尖的工具,在麦苗间戳上一个个洞;紧跟的女人们每人挎个小筐,装着化肥,蹲着用手抓把化肥,塞入洞里,然后掩上土压实。腊冬三九天,地上遍是白霜,土也是冻土,活看着轻松,其实不然。一天下来,双手都被化肥烧得脱了皮。劳作的艰辛并没有让农人们沉默空虚,男人女人们不时谈些粗俗话题,甚至直接指向身边的某个人的轶事。对方听了也并不介意,反过来又道:我家儿媳妇肚子都大了,哪还能扒灰?你家儿媳妇才入门,儿子又出远门了,你不去扒灰,儿媳妇还想要呢……然后男女们齐声哈哈大笑。天天如此,好不开心。只有我们几个男女同学与村里不读书的少女们只听不插话,脸上还一阵红一阵汗地。有时妇女们也会逗我们开心:说是城里伢子小麻雀子都是雪白雪白的,格是真嗲啊?能让我们乡下人瞧一眼子啊?她们内急了,到隔壁田埂边一蹲,只要脸不对你,只管一泻为快,吓得我等急忙转脸。而我等急了,都是带着小跑往村里树林子窜。背后的女人们哇哇直叫,还真是小白鸡子呀?怕我们看呀?

      也真是怪了,我们队的穷数全大队第一,可与我们大田一路之隔的邻队,人家播的一样的种,相同的土壤,可亩产量总是比我们队翻一番。照一个风水先生说,是我队的风水犯了忌呢。我们队一门姓林,百十口子人,祖先是明末由江西逃难而来的两兄弟开发,约300多年了。那年头的农民缺粮缺吃缺穿,甚至缺柴。田埂荒坡上净是黄土圪塔,光秃秃的。青草长不了三寸高,就让娃娃们用镰刀割了回家烧锅了。那年冬天搞农田水利建设,保管员一锹下去,突然挖出了块腐棺材板,如获至宝般。大家又挖,接连挖出一大片坟坑。于是,人们抢到着抱回家,晾干烧柴。还有的好点板子,被人做了木拖鞋。

      我每当走过农家门前,想起腐臭的棺材板,心里总是毛毛的,一阵阵地恶心恐惧袭来。后来有人证实,这片老坟地就是林家祖先的安魂之地。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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