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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奖】冤家 (小说)

  • 作者:邹满文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01-31 11: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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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年代的一个很平常的春天里,小杏已经长上眼睛,偷偷地看着外面世界,看着春风里的一草一木,看着大地上辛勤劳作的人们,一个人却背着手,悠闲地往自家走。他什么都不想干,觉得春天最适合睡觉,出来走走就能感觉到疲乏,别说干活。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细嫩的柳叶,卷曲着粘在柳枝上,紧怕掉下来。随风摆动的柳枝很有节奏,柔软细滑,鲜绿鲜绿地,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好像它最先知道春风是怎么回事,春天是怎么回事。他看着看着就跳起来,嘴里“哎哟!”一声,手里拿着柳枝就掉在地上,用手抚摸着腰,感觉腰有点隐隐作痛。

      一只雀儿唧唧地叫着飞过头顶,盘旋一下,落到不远地小树上。他忽地站起来,用手里的树枝用力一甩,雀儿吓跑了,他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紧接着说:“笑话我?你算什么东西?”

      他一边走一边用柳枝盘旋成一个圈戴在头上,并用余下的柳枝做成哨子,边走边吹,觉得这样才走进春天,算是春天来了。

      春天对于每个动物植物来说,都是一种享受,一种由快乐进入成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不用感觉怡人的爽气,也不用聆听鸟的歌唱,只要你走在软绵绵的大地上,就能感觉到大地上升、大地在复苏、大地像起站的感觉……

      春天,几乎所有人都在自家地里劳作,没有上地的人都是老弱残体,其他的人都出外打工了,村子里哪有闲人?而王恒大头戴柳梢,嘴里吹着口哨,屁股后面跟着几个小孩,沾沾自喜地给孩子们讲述柳圈的制作,口哨的功能。他一边走一边让孩子走,别老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笑着走过来抱走自己的孩子,笑着问:“恒大,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身打扮?”

      那个女人一边笑一边问他,迎面又走来两个女人,三个女人一起笑着看着王恒大,王恒大倒不好意思起来,将柳枝圈从头上取下来,戴在一个孩子的头上,还将口哨给另一个孩子,孩子们跑了。一个女人说:“你怎么没有出去,人家打工的一波波往外走,你却游手好闲在家,是不是不放心老婆?”

      “舍不得你!你是村里的一枝花,老公走了,寂寞了哥哥可以安慰你!”

      “哈哈哈,你有那本事吗?连你妻子都玩不转,还剩余东西奉献别人,赶紧回家,迟了又要挨打!”

      “别小看人,我在部队那会,只要回来,村上的姑娘都在偷看我,我有闪光的红五星,也有军人的步伐,还有军人的作风,谁看见不羡慕……”

      “别吹了,现在怎么样?没钱谁在乎你。”

      “你别小看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王恒大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

      他觉得太无趣,也觉得狗眼看人低,反身向自己家里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到底干什么呢?这么好的春天总不能这样闲逛悠,睡在家里?但是,自家只有那么点地,妻子一个随便就解决掉了,自己干什么去?他觉得当小工有失军人的尊严,进工厂要受约束,有些出力的活不愿意干,总没有想出一个办法将自己放到应该的位置上。他想不出自己应该的位置在哪里,自己的平台在哪里?是自己找平台还是别人提供,始终没有理清头绪。

      王大恒的家坐落在一条川道里,两面是黑压压的群山,看不透,越不过,从小生长在这里的他,对于这条川道很有感情。他觉得大山给了他一米八的个头,不远处的小河给了他黝黑的皮肤,组合起了的健康身体就是本钱。那年验兵,接收的人一眼就看上了他,带他飞上火车,去了祖国的边疆。让他不得意的是三年义务很快就结束,一刀齐退伍,要不是退伍那年很快找上刘小红,回到家找媳妇那就难了。山崖下好多光棍,有的常年在外,有的出去回来,总没有见到哪个挣到多少钱,盖上好房子,别说娶妻生子。

      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几乎没有来得急看请父亲的脸,他就急急地踏上征程,好像天堂在召唤。母亲去年过世,六十几岁的年纪就将王恒大一个人留下走了,要不是身边有妻子儿女,他很可能也跟着母亲走了,有什么活头?但是,有妻子有孩子就有责任,肩负一个小国的历史使命,延续一种基因。母亲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县医院没有查出来,自己也不知道,就糊里糊涂地将母亲埋葬,现在想起来心里很难受,如果自己一直在部队,军区医院绝对能查出来,能看好母亲的病。

      他回到家里,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燕子。他看着燕子飞来飞去,一会衔回一点泥,一会衔回一些茅草,落在屋檐下做窝。他想不通燕子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做窝,不会找个洞洞做窝多省劲,像麻雀一样,墙上的小洞有的是,随便找一个不就完了。但是,燕子嫣然是一副很执着的样子。

      他觉得无趣,太无趣,就连种地也是一种无趣,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事,到底能赚多少钱?为什么农民就要种地?谁规定的?大凡有本事,有能力的人谁像鸡一样,刨一口吃口?诸葛亮在卧龙就知道天下三分,韩信当乞丐时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成为人上之人。现在,他在家里要想,要给自己界定一下,到底属于那类人。

      他正想着,大门吱呀一下,妻子回来了,赶紧跑回家,爬上炕用手扶着腰,一边哼哼着。

      一扇门开了,紧接着另一扇大门大着声音也开了,还使劲地在墙上碰了一下。一辆架子车推进来,还碰了一下正在走的一扇门,给人感觉是硬冲进来的。到底是车子还是门,只有推车的人知道。刘小红脸上挂着汗珠,红彤彤的脸上,被太阳晒得有些失真,裤子上有着绿草浸过的痕迹,衬衫也不太干净。她将车子放在院子里,尽快给一窝猪仔剁草。跺草的刀子上下飞舞,草下那块木板可怜地跳跃着,等一切静了下来,小红端上满满一筐草倒在猪槽里,小猪和妈妈像疯了一般扑上来。

      她将这些活干完,心里说:“这个死鬼跑哪去了?家里静悄悄地,走时连门也不锁。”

      他一边走一边想,走到家里想洗把脸,一打开门就看见炕上睡着一个人,还用手扶着腰,无名之火冲上大脑,一下子扑上就打。刘小红的手像雨点一样落到王恒大的身上,刚才还在哼哼的他,此时蜷缩一团,像一推烂肉,却笑着说:“我是你丈夫,怎么这么用力?想将我的腰打断吗?”

      他没有还手,刘小红打了一会手就慢了,也轻了,泪水簌簌地从脸颊上滚落下来。王恒大看到妻子这样,赶紧坐了起来说:“别哭,你打吧!你打我感觉舒服,一点都不疼。”

      他说着拉住妻子的手在他的脸上打,妻子忽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嘤嘤啼哭起来。王恒大一把将小红抱着说:“你苦你累我知道,你打我骂我也认了,我爸我妈给我留下的身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不能哭,我最不忍心看女人哭,你哭我心疼……”

      刘小红觉得自己瞎了眼,怎么找了这么个男人?当时他穿军装不是这个样子,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永远也看不够,爱不够。谁知才回来几年,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她能不伤心?给谁都觉得伤心。她开始后悔了,离婚的念头也开始产生,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离婚这个字眼像黑白无常一样跳着走出门,觉得刘小红的魂勾不走,王恒大也勾不走。

      刘小红一边哭一边想,感觉自己的身体忽地一下被人抱走,离开炕在地上旋转。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落下来到了男人的臂弯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被抛起来,落下来时她狠命地抓住王恒大的衣服,才没有被又一次抛起来。

      王恒大看见小红抓住他,就将嘴贴上去,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紧接着又将嘴凑在她的嘴上,小红没有来得及躲又被亲了。她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怀抱,试了几试,最终没有挣脱掉,翻着眼睛看着他。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弄得她无计可施,生吞活剥,生气仇恨,到了此时有点烟消云散的意思。以前他不是这样,遇见我说他甩头一走了之,好像岁月慢慢磨尽了他的意志,时间踢走他的全身骨骼,余下的是软绵绵的一滩雨水,任自己走进去扑腾。离不了婚依然是孩子的爹,也是自己的丈夫,一个男人将自己萎缩成一堆烂肉,还能怎么样?母亲说:“不管你找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只要不打你,不骂你,在外输了钱回家不找你和孩子的麻烦就是好男人,你爸一辈子不知打了我多少次,小偷偷走他钱,回来就打人,赌钱输了也回来打人,他是个驴脾气,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想到这里,心里略略舒服了些。她还没有从思维中走出来,自己的身体轻轻地落到炕檐上,看到王恒大脚下生风似的,快步走到锅台前,舀来一脸盆水,将毛巾放进水里,用手揉搓了几下,拿过来就给她擦脸。她使劲地夺过毛巾,走到脸盆前洗起自己的脸来。

      夫妻之间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对不起谁,除了外遇。没有外遇的矛盾不算什么矛盾,矛盾在矛盾中寻找解决的基点,在矛盾中寻找解决的办法,不管你是谁,男女双方不会在一些小问题上死缠不放的。王恒大也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跟一只母鸡一样,任刘小红这只公鸡骑在自己的身上,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他很清楚现在的游戏规则,离婚的人日渐增加,况且自己,要能耐没能耐,要什么都没有,家里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地,一双儿女都上学。要是到了初中,或者高中还要住校,钱从哪来?自己心里也急。

      王恒大看见妻子出气了,也不哭了,对她笑了一下慢慢地走出门来到院子里。院子里满院子的阳光,像会流动的金,他的脚没地方踩,左右看了看,才站在苹果树边。他觉得地面晒得懒洋洋地,好像人一样翻了个身又睡去,只是一些小草偷偷地在墙角探头探脑。一阵微风吹来,院子里的苹果树上,花苞随风张开,一股股花香飘过来,院子都醉了。

      他咳嗽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听到西边院子里猪的叫声,慢慢地走过去,看见一尺多长的小猪和母亲再抢槽地剩余的青草。知道它们不够吃,便提着镰刀和筐走向阳坡的山脚,知道那边暖和,也靠近河岸,绝对有青草。

      2

      阳春四月是春天里最为饱满,最为好看的时候,它像一个丰腴的,充满活力的少妇,精心地将自己打扮好以后,还做了一道道丰盛的佳肴,让鸟儿食用。还有兔子和野生动物,它们一个个活蹦乱跳,在自己的舞台上演绎着平凡生活。不管是什么,都在大自然里生息,劳作和生存。王恒大也一样,他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好像天在骂他,地在嘲笑,就连自己的院子也生小草,自己一个大男人却寸草不生,游手好闲。他不得不来到本大队的砖厂寻找活干,对付这摊烂肉。承包砖场的是外地人,他不认识,最后从口音才知道他们也是邻县人,经过商谈,他开始干活。他没有选择装窑和出窑,那里面太热,活也累,别的活都是流水线,从砖坯到烘干进窑,都是环环相扣的。只要砖机一开,没有一点空闲时间。他干的是电工以及杂活,以前的电工因为妻子生孩子请假,他来的正是时候,说自己当电工多年等等,勉强地在工地上干起活来。

      对于自己的工资很不理想,说什么这么高的汉子到哪儿也得两千,物价那么高,才给自己一千五,就是雇一头毛驴也得这个价钱,自己还是个当过兵,身材笔直的男人。没有办法,这就是老家,一个乡村人的劳动值。当然,这些钱就干那么点活,砖厂的电路不复杂,哪里灯泡烧了,空开坏了,他看一会就换上,闲余时间没人叫他就坐在一颗柳树下。坐的无聊时看见哪个女人漂亮,就跑去给她帮忙。砖厂的女人多,不论干什么活的都有,特别是装砖,卸砖,还有往工地上运输的女人,每次装车都能看见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他有了活干以后,妻子刘小红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不论中午吃饭还是下午,她都早早地做好等待他回来,还问他累不累,砖厂有活我也想去,两个人挣钱被比一个人强。他说什么都不想让妻子去那地方,那是个什么地方,是个在汗水里挣命的地方,干那活的女人多半都变形了,腰粗关节大,风里来,雨里往,三十岁变成五十岁,有点办法的人,绝对不会叫自己的妻子去干那活。

      刘小红听到这话觉得他像个人,自己想去,听过他的话就不去了,只要王恒大出去,不窝在家里,慢慢地眼界宽了,就能想到挣钱的办法。人是活的,家也就活了,他一年挣上一万多,自己在家喂猪,养了两只小羊,以及地里的收入,怎么说都在万儿八千上。孩子还小,也能过得去,他的父母留下的这院地方,就是离山崖近,也不怎么废旧。总的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要王恒大一心过日子,总会有好的时候。一个农村女人的心愿就是这些了,每天能见到男人,全家幸福,日子过得紧一点没什么,只要没有大病,大灾难就谢天谢地。

      这样的日子没觉得几个月过去了,马上要过中秋节了,天上的云彩细了,谈了,树叶不注意飘下一颗,风里带着寒冷,人们穿上毛衣。

      一场细雨跟着南风飘过来,它看见陇原大地上多姿多彩,就站住不想走,看漫天飘飞的细雨。砖厂里的领导叫他仔细检查一下配电箱以及电路,今年没有下连阴雨,如果有的配电箱需要遮盖就赶紧搞定,到时雨水进入箱子,那就麻烦了。王恒大根本没有这样意识,也没有搞过这些,不懂,就草草地转了一圈,也没拉闸刀,看见雨大了就回到家里睡觉。

    【审核人:站长】

        标题:【晓荷·奖】冤家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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