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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散文) ——我的大姑

  • 作者:沙漠之树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2-08 09: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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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秋假期回家陪父母,抽空去看了大姑。大姑,94岁,比父亲大12岁,生于1930年。这次见到大姑,虽然精神矍铄,但明显感觉不如去年,大姑的思维有些迟钝了。

      去年春节,我来看望大姑,那时的大姑思维敏捷,口齿清晰。眼神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虽然曾经被生活的风雨无情侵袭,但岁月未曾磨灭她的热情与活力。虽然已是九十多岁的高龄,但那精气神,真的让我敬佩。

      年迈的大姑神似奶奶,看到大姑,就好像看到了奶奶。宽宽的额头,深陷的眼窝,眼角的褶皱里深藏着岁月的痕迹。满头白发的大姑,面色红润,嘴角下垂,那唇角边刻着的一道道沟壑,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像是一本记录岁月沧桑的书,里面写满了所有的人生故事。

      大姑记忆极好,讲起任何事情头头是道。她讲起爷爷奶奶,讲起爷爷给她订的娃娃亲,讲起她小时候的事情。每一件都是那么清晰。

      爷爷好赌,把家里祖辈留下的家业输的一干二净。为了还赌债,爷爷用30块大洋给大姑订了娃娃亲,那时,大姑一周岁。

      在混乱的局势下,想过平静的生活都是一种奢侈。待大姑慢慢长大,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时。大姑说,她整天脸上都涂着锅底灰。那年月不能为了好看,只能为了活命和安全。因此,大姑从不敢一个人外出。那时候tangjiang(应该是土匪)时不时光顾,抢人抢财物,家里穷的叮当响,没啥可抢,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大姑。

      很多时候,大姑每天早早起床,吃点东西后就去山里的林子里藏起来。生存在那个乱世战争的年代,真的是不容易。大姑说,在她从小的记忆里,大多日子都是东躲西藏。大姑说,日本兵过来的时候,有一次跑的非常急,以至于把鞋跑丢了,光着脚跑了十几里山路,等停下来时,她的脚血肉模糊。大姑说着就留下了眼泪。大姑说,还好那时的日本侵略者的末日快到了,要不然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命。

      大姑是爷爷奶奶的长女,出生在穷困的战争年代。虽然是在偏僻的小山村生存,但是雪崩来临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后来大姑成了亲,姑父家在比我们家更深的山里。大姑和姑父婚后生了三女三男六个孩子。三个女儿都出落的如花似玉,遗传了大姑的美貌。可三个儿子却让大姑操碎了心。

      大姑的三个儿子,铁锤,铁蛋和铁掌,从小都是健健康康的。可长着长着,慢慢的走路时脚后跟了落不了地了,好像小腿后面短了一节。在那个落后的年代,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因引起的。大姑为了儿子,到处求医问药,烧香拜佛,使尽了浑身解数。

      大姑的儿子一个一个从踮脚到彻底失去行走能力,有人说肯能是姑父家的先辈做恶的报应。有人说,可能是大姑的弟弟坟地风水不好。因为大姑的弟弟也是瘫痪而死的。(大姑的弟弟,也就是我父亲的哥哥和弟弟)大姑回来找爷爷哭诉,说要给她弟弟迁坟。被爷爷骂了回去,爷爷说,就算是风水不好,也跑不到你婆婆家,咱家的子孙为何都好好的?大姑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说迁坟的事。

      为了给儿子治病,大姑要把三表姐嫁给一个比表姐大二十多岁的江湖游医。原因是那个游医说他能治好铁锤铁蛋铁掌的病。

      在三表姐的极力反抗下,在爷爷奶奶的干预下,最终达成协议,婚事先放一边,先给孩子治病,如果真的治好了,三表姐可以嫁他,如果治不好,婚事再议。

      后果可想而知,铁锤铁蛋铁掌的病不但没有治好,而且越来越严重,从脚后跟落不了地,到最后瘫痪在床。虽然名字起的很铁很瓷实,但最终还是肉体凡胎。

      在这种情况下,江湖游医半夜跑路,三表姐由此逃过逼婚一劫。在那个重男轻女养儿防老的年代。为了儿子牺牲女儿幸福的人家不在少数。

      大姑在三个儿子相继去世后,给三表姐说了上门女婿。表姐夫是个很好的实在人,人品很好,长相也不差,关键是三表姐对他也钟情。表姐夫由于家庭贫寒,兄弟又多,所以很难说到亲,就主动出来做上门女婿。一开始大姑看不上表姐夫,总是嫌弃他,给他使绊子。好在表姐总是站在表姐夫的一边,后来不得已分门另过。再加上爷爷奶奶对大姑的批评教育,大姑慢慢地对表姐夫的态度有了改变。

      表姐夫很能干,大姑家本来一贫如洗,住的是三间破草房,没几年时间,表姐夫就凭自己的能力盖起了大瓦房。

      大姑和姑父也搬进了大瓦房,不过分门另过一直到姑父去世。之后,大姑才和女儿女婿生活在一起。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了,大姑的年龄也越来越大。后来,大姑家村子里的人们都搬家到山外或者是城镇。大姑家的小村庄破败不堪,表姐夫就回到自己村庄盖起了两层楼房。大姑也离开她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跟随女儿女婿走出深山。

      表姐夫的孝顺十里八村谁说起来都是竖大拇指的,大姑总算是老有所依。从大姑的例子里可以看到,养女儿一样可以防老。就像《花木兰》里的唱词那样,谁说女子不如男……

      大姑的一生可谓是命运多舛。

      大姑出生在民国时期,经历了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经历了三年自然,旱灾,涝灾,蝗灾等等,大姑说:那几年的大锅饭,饿死了很多人,草根树皮,甚至有一种土都被当作食物充饥。回忆起那段时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场景,大姑泪如雨下。

      大姑从穷苦的旧社会走向新中国。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大姑的观念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执着于自己断了香火绝了户,也不再纠结是否必须要儿子养老。

      大姑在时代的不断发展和变迁中,从老旧的思想观念中走了出来。接受新生事物,接受女儿同样可以养老的事实。大姑告诉我,他没有儿子比那些有儿子的老年人幸福多了。

      大姑送走了她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三个儿子。大表姐不到四十岁也离她而去,后来又送走了大姑父。虽然大姑历经种种苦难,但这些打击都没有击垮大姑,她依然乐观积极地生活着,承受着命运赋予她的一切。

      大姑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生活的向往与热爱。大姑说:他是替儿子活,替女儿活,替姑父活。他们没有看到的,大姑看到了,她们没有享受到的,大姑替他们收着保存着,有朝一日,见到他们,把这些送给他们,把她的看到的一切讲给他们听。

      大姑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表姐夫很孝顺,外孙子外孙女都对她很好,说她一切都好,别担心她,还告诉我让我也要好好生活。大姑的听力较去年明显下降,说话需要很大声她才可以听到。

      大姑的卧室被表姐收拾得干干净净,屋里虽然摆设简单,但是井然有序,让人感到轻松自在,安逸舒适。大姑摸着床垫和床品对我说,这是外孙女买的,床上用品都是孩子们添置的。

      在大姑滔滔不绝的讲述中,我们姑侄儿一会泪眼婆娑,一会对视一笑。我能理解大姑的不容易,因为奶奶在世的时候,大姑很少回家看望奶奶,奶奶总是说,你姑不容易,不容易呀!那时的我还很小,还不懂得不容易的含义。

      临走时,我给了大姑一个小小的红包,大姑说什么都不收,大姑心疼我,说我不容易。我和大姑都哭了。最后大姑收下了我小小的心意。

      祝我的大姑长命百岁,在未来的日子里,充满阳光和欢笑,享受天伦之乐,幸福安康到永远!下一年下下一年,我会继续来看望大姑……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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