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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五舅(散文)

  • 作者:王金启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9-25 16:5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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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时候,在老家豫东平原,姥姥带着我生活在我们的王楼村。我的几个舅舅家则住在距离我们村七八里远的房双庙村。

      那时候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大部分家庭缺吃少穿,但是我的几位舅舅和妗子却非常孝顺,经常步行来到我们村,给姥姥和我带来一些礼物和好吃的东西。姥姥也经常带着我去舅舅家里走亲戚。几个舅舅家对我们非常热情,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舅舅和妗子、表哥和表姐、表妹们对我的关爱和呵护。如果说家里只有一个鸡蛋,那必定是给我留着的;如果说饭桌上只有一块肉,谁也舍不得吃,总是让我吃。我的姥姥和舅舅妗子把我当宝贝,我的表哥表姐和表妹都对我另眼相看,什么好东西都让着我。那种其乐融融的场面虽然过去了几十年,至今我依然记忆犹新。

      我的五舅名叫房文治。五舅出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那时候到处兵荒马乱,特别是豫东平原,水灾、旱灾、兵灾、匪灾盛行,社会动荡不安,然而他自幼却怀揣着一个地主梦,一心想着买地。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期,他一边勤奋劳动,一边积攒钱财,到了解放前夕,他刚刚和四舅一起买了人家几亩地,没想到土改运动就开始了。五舅和四舅只得把钱要回来,放弃了买土地的念头。也幸亏如此,四舅和五舅的生活没有多大的波折。他那时候的梦想,反映出五舅内心对安稳生活的渴望。他憧憬着拥有大片的土地,希望有所担当,盼望改善家人的生活。

      五舅上面有四个哥哥,所以从小就娇生惯养,啥好吃的啥好穿的五舅都享受过。即使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么贫穷的岁月,五舅依然没有挨过饿。到了五舅这一代,五妗子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我的表哥和表姐表妹都特别孝顺,因此五舅的生活依然比别人过得好。我的表哥和表嫂很孝敬他,我的三个表姐和两个表妹又非常疼他,因此很多人都说五舅这一辈子没有受过罪,是个有福的人。

      五舅对姥姥的孝敬,那是远近闻名的。事实上,我的姥姥并不是我这五个舅舅的母亲,我的姥姥是这五个舅舅的婶子。在我姥爷那一代,他们是老弟兄两个。老大家就是我的大姥爷家一共有五个儿子,也就是我的五个舅舅。老二家就是我的姥爷和我的姥姥,生有一儿一女,就是我的亲舅舅和我的母亲。老弟兄两家亲如一家。我的大姥爷和姥爷都去世早,在我小的时候,只见过大姥娘和我的姥姥。我的大舅也去世早,所以我实际上只见过五个舅舅,一个是我的亲舅舅,他在十八九岁结婚后去了新疆建设兵团,从此很少回来。因此我的姥姥长期跟着我母亲住在我家里,我那四个舅舅分别是二舅、三舅、四舅和五舅,而这里面,最疼我爱我的就是四舅和五舅。

      逢年过节,五舅必定先来看望我的姥姥。五舅经常买一些好吃的,来到后对姥姥问寒问暖,生怕姥姥身体不适。舅舅家后边种了几十墩黄花菜,每年黄花菜盛开之前,舅舅总要采摘一些最好最上等的黄花菜给姥姥送来。舅舅村里有一棵很大的紫藤花树,只要是开花季节,我们老家人的风俗是喜欢吃紫藤花煎饼,五舅总是想办法给姥姥带过来一些,让我们尝尝鲜。有一年夏天,五舅和四舅一起去火车站给村里上缴西瓜。大热的天,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四舅和五舅专门挑选了两个特别大的西瓜,一直送到我们家里。姥姥让他们吃点饭再走,他们说害怕村里人说闲话,连一口开水都没有喝就回去了。记得有一年的春节期间,年三十那天就下了一天的雪,夜里依然雪花飘飘。第二天就是纯洁,大清早天还没有亮,外面北风呼啸,大雪封门。我和姥姥还没有起床,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我急忙跑出去开门。抬眼一看,五舅和四舅就站在院子外边,两个人满身是雪,就像两个雪人。我急忙让两位舅舅进屋。姥姥也起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原来是两位舅舅担心我和姥姥过年,不知道包饺子没有。他们大清早起来,下好饺子,带上高点,大老远顶着严寒,冒着风雪,摸黑就走着来到了我们村里。当两位舅舅打开篮子,里面的两碗饺子用里三层外三层的棉布包裹着,里面的饺子还冒着热气。就在那个年代,就是那种情景,他们对姥姥和我的关爱,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动。姥姥留下他们吃饭,他们都要回家去。姥姥和我送两位舅舅到大门口,两位舅舅又冒着飞雪回去了。我和姥姥站在院子外边,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如今几十年已经过去,现在回忆起来,我依然感动的流下眼泪。

      五舅对我的疼爱,也是我童年最温暖的记忆。五舅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每当舅舅看我的时候,我总是胆怯而且心跳的厉害,小时候,我常常害怕五舅看出我的愚蠢和笨拙,因此很多时候,在五舅跟前,我总是不自在的。但是我知道,五舅非常疼我。每次去五舅家走亲戚,舅舅都会安排妗子煮几个鸡蛋,我是两个,两个表妹一人一个。在那个物质并不丰富的年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个煮鸡蛋对于我来说,就是最美味的零食。经常的情况是我只吃一个,给姥姥留一个,姥姥不舍得吃,最后还是我的。两个表妹都比我小两三岁,但是她们都特别疼爱我,我们不仅在一起玩得开心,而且她们常常趁着我们不注意,把她们的鸡蛋塞进我们走亲戚带的篮子里。等到发现的时候,才知道是两个表妹都不舍得吃,特意留给我的。现在想起来,我心里依然觉得感恩而且有愧。

      五舅家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每次石榴花盛开的时候,红红火火的非常美丽。当树上挂满石榴的时候,更是让我惊喜。石榴红彤彤的,像一个个小灯笼。还没有等到石榴长大,我就和表妹先偷吃了。等到石榴成熟的季节,五舅就会派表哥和表姐给姥姥和我送来很多。这时候的石榴,皮是金黄的,剥开后,那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如同宝石般璀璨。吃上几粒,酸酸甜甜的,令人流口水。

      五舅家后边还有十几棵柿子树,在柿子还绿油油的时候,舅舅就会用套子给我够一些,让我带回去放在棉花里暖着,我常常等不及暖熟,就会和小伙伴一起要上一口,又酸又涩。有时候,我还会把这些绿柿子放在水缸里泡着,等待柿子成熟,实际上大部分都没有等到成熟,就被我们浪费了。真正等到舅舅家的柿子成熟的时候,舅舅经常会带着我和表哥表姐表妹去够柿子。红彤彤的柿子成熟了,又软又甜,特别好吃。我深知五舅对我的疼爱,内心对舅舅全家充满感恩。

      五舅还有一手好厨艺。在农村,每逢有喜事或者节日,五舅总是那个最忙碌的人。他会早早地起床,去市场挑选新鲜的食材,然后回到家精心准备各种美味佳肴。五舅的厨艺精湛,无论是家常菜还是宴席菜,他都能做得色香味俱全。他做的红烧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他做的糖醋排骨,酸甜可口,让人回味无穷;他做的清蒸鱼,鲜嫩爽滑,营养丰富。每一道菜都凝聚着五舅的心血和对生活的热爱。每逢去舅舅家走亲戚,五舅总是亲自下厨,为大家准备几样丰盛的美食。他的厨艺精湛,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从传统的家常菜到精致的宴席菜,五舅都能轻松驾驭。他做菜的时候,神情专注,仿佛在创作一件艺术品。看着他熟练地切菜、炒菜、调味,我心中充满了敬佩。五舅做的菜,不仅味道好,还充满了家的味道。那是一种温暖、一种幸福,让人回味无穷。

      无论谁家红白喜事,都喜欢找到舅舅商量。五舅不仅要给人家出主意想办法,还帮助人家解决苦难,能够节省的钱五舅总是为人家节省。五舅为人既低调又有品德,因此五舅在他们村里很受人尊敬。五舅爱面子,喜欢和场面上的人相聚。他总是穿着整洁得体,举止优雅大方。在与人交往中,他注重礼仪,尊重他人。他喜欢和有见识、有品位的人在一起,交流思想,分享生活。这样的五舅,在别人眼中是一个有风度、有气质的人。他的爱面子,并不是虚荣,而是对生活的一种追求,一种对美好的向往。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一次五舅给我写信,说老家灾情严重。我和爱人商量后,立即给五舅寄去了200元钱。五舅全家多么疼我啊,我就是再困难,也要挤出一些钱孝敬我的五舅和五妗子。

      多年前,五舅就喜欢喝酒。有时候去赶集,特别是在陈店集,五舅常常要上一碟小菜,买上半斤散酒,自己喝上几口。每当我爸爸妈妈给他买上两瓶酒送给他,他常常舍不得喝,总是约上几个有头有脸的人,聚在一起,拿出父亲给他的酒,并很自豪地说:“这可不是一般的酒,这可是两千多里外从陕西带来的!”这时候,五舅还会拿出父亲给他买的金丝猴烟,一人给发上一支,又会自豪地说:“这烟也是启他爸爸从陕西给我带来的,你尝尝,看这烟的味道怎么样?”五舅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让人知道他疼我们全家人,我们全家也疼他。

      有一次他从老家来陕西看我,那时候我母亲身体还很健康,见了舅舅,他们相处非常融洽。母亲最疼四舅和五舅。我非常理解母亲的心情,我天天让爱人给他炒几个菜,买上一瓶酒。舅舅的酒量还可以,每一天都能喝上一斤酒。

      在2005年我回到老家后,特别是在五舅八十岁之后,舅舅每次到我家来,总要我邀请我村的一位老队长老黑老爷爷,一位老会计三袋老爷爷,还有我家前边的一位老爷爷在一起聚一聚,喝上两杯酒,拉一阵家常,那是舅舅特别喜欢而且享受的时刻。

      五舅爱听戏,这是他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在那个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年代,听戏成了人们主要的娱乐方式。五舅常常会在闲暇时光,骑上他的几十年的老牌自行车,哪里有唱戏的,就到哪里去,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着戏。他沉浸在戏曲的世界里,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那悠扬的唱腔,那精彩的剧情,都让五舅陶醉其中。

      即使到了八十多岁,我回到老家,五舅依然对戏充满热爱。那时候,他还能骑着自行车去听戏。有一次,我开着三轮车带着舅舅去听戏,路上我问舅舅,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还骑着自行车,我表哥表姐和表妹都反对你骑车哪。舅舅说,我也是在坚持着,一旦放下,就再也上不去了。我非常理解舅舅的心情和毅力。

      舅舅晚年的时候,喜欢养几只鸡和大鹅。有一次,舅舅到我家来,看到卖小鹅的路过我村,舅舅非常喜欢。我就给舅舅买了六只带回去。后来到舅舅家去走亲戚,舅舅那时候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还指着门口养着的几只大鹅给表嫂和表哥说,那是小启给我买的,我都养大了。

      记得最后一次去看五舅,我身上只有二十几块钱,全部掏出来,给了五舅。五舅刚开始不要,我硬是给他装进了口袋。舅舅知道我是真心疼他,眼里充满了慈祥。那时候我真恨自己,不能多给五舅一些钱。

      如今,五舅已经离开了我们,但他的身影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每当我想起他,那些美好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五舅的地主梦,虽然没有实现,但他却用自己的勤劳和善良,为家人撑起了一片天空。他对姥姥的孝心、他对我的疼爱、他对戏的热爱、他的厨艺以及他的爱面子,都成为了我难忘的记忆。

      回忆起五舅,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激。感激他给我的关爱,感激他为我树立的榜样。我会永远记住五舅,记住他的笑容,记住他的善良,记住他的一切。

      

      
    【审核人:站长】

        标题:我的五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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