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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忆散文:生产队里的那些人和事

  • 作者:张晓钟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8-04 18:4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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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产队一度作为农村集体经济合作组织的一种形式,始于1958年的人民公社化运动。这是我国社会主义社会结构的一个重大变革,标志着工农商学兵相结合的基层单位和社会主义组织的基层单位的正式建立。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生产队土地资料,归集体所有。在国家指导下开展农业生产,完成国家粮油棉征收任务后,可自行安排成品分配。人民公社的建立,不仅改变了农村的生产关系,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农村的社会结构和生活方式。在‌生产队农村集体经济合作组织期间,社员们团结互助,共同劳动,共同分享。实行了集体劳动和按工分配的制度。在这段时间内,几个自然村合称为一个生产大队,一个自然村则被划分为一个生产队。在生产队,有过甜酸苦辣,有过风吹雨打,更有过风风火火的大干快上,社员们团结互助,喜乐共享,度过了一段激情燃烧的火红岁月。

      生产队里的生活充实快乐,大家一起出工收工,商讨队里生产和建设项目,为祖国建设贡献力量。那些勤恳耕耘的日子永远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一个生产队,就像一家人,遇上谁家有难,大家帮忙,遇上张三李四家有红白事,大家都积极帮忙参与,或送些贺礼,大家团结互助,相互依靠,其乐融融。

      人民公社成立后,农村高级社改为生产大队,辖三五七个生产队。我弟兄俩随母亲1961年下放农村插队,就落户在宿松县西北山区广福公社广福大队。广福大队辖学屋、吴屋、张冲、朱屋、新屋等五个生产队。人口八百余人,国土面积近3平方公里。位于钓鱼台水库下游一公里的龙井河与广河交汇处沿岸的山区平原沿河地区。张冲生产队位于龙井河出口处的狮像把口里的盘湾里,龙井河穿境而过,河东河西两屋场,再加入狮口广福老街四户人家,共30来户人家,百二十余人口。我们随母亲在张冲生产队落户,成为张冲生产队里的农民户。父亲在陈汉区税务所工作,母亲作为女劳力,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参加生产队里的农活劳动,挣得工分,养家糊口。

      张冲生产队,大多姓张,三家姓吴,吴姓与张家是姻亲关系。全队水田四十余亩,几亩菜园由各户经营管理,自行安排品种和茬口,旱地较少。七十年代初,以粮为纲,毁林开荒,开辟了些山地,虽土地贫瘠,但畈田、塝田、山脊梯田梯地均有。几百亩山林,有松山、杉山、竹山、杂木山、苦竹山、柴山、芭茅山等山场。

      那时的生产队,参与管理的人员有队长、妇女队长、食物保管员、现金保管、会计、记工员、持枪民兵排长等组成队委会。社员每天遵照队长的派遣,分早上、上午、下午三段干活儿,只挣工分不操心。

      担任张冲队队长,连续时间较长者,名叫张松和,初识字,曾于六十年代江苏苏北发大水的那年,与一位逃水荒来的一女子结过婚,是江苏佬逃水荒时来村里要饭的一位中年女子,姓氏名谁,我们当地人,一概不知。与那女子结婚不到一年,有日那女子,偷着外出,估计是回了江苏老家,从此也再没回过张冲,张松和一直是一人过。他是生产队里连续担任时间较长的队长,兼任生产队中共党小组长。负责生产队政治、经济、社会全盘事务。他懂生产、身强力壮、有威望、心公正、瞌睡少、嗓门儿大。他的权力很大,职责也很多:统筹安排夏粮秋粮油料蔬菜经济作物的播种,早上、上午、下午、晚上喊叫社员上工,到时间宣布收工。安排活路,检查进度,把控质量,耕种、收割、打碾,掌握农时生产,安排冬闲的开荒挖塘,修沟补渠,田间管理,点点滴滴。还要负责监督生产队里的“地、富、反、坏、右”这方面的人员劳动改造和向上级汇报他们的表现。还有负责推荐回乡青年外出上学、招工、提干、当兵服役和他们的政审签字。社员的私活,砍柴、磨面、赶碓、问药求医,为亲朋帮工等,都得向他请假,一应事务都由他操心。生产队分派农活儿,都是他扯着嗓子满屋喊,通知到户到人。队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早起,先蹲在自家门前的梨树下抽旱烟,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大声喊,宣布本日出工,各就各位。一个生产队的生产能否搞上去,劳动日工值(一个劳动日工能够值多少钱)以及社员每年的口粮能分的多少,完全取决于队长的管理能力。如果私心重,欺软怕硬,怕得罪人,不懂生产,决策失误,势必出现风气不正,天怒人怨,人际关系紧张,窝工浪费,庄稼减产,结果是全队人跟着饿肚子(留足种子和春荒储备粮,剩余部分才是社员口粮和按工分的粮。生产队农民的最大愿望是粮食够吃)。队长每年都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生产茬口,春种夏管就收冬藏,午收午种,稻谷、小麦、马铃薯、荞麦、油菜、山芋、芝麻、黄豆、红豆、录豆、萝卜、豆角、果蔬,粮食作物、经济作物样样齐全。

      按劳分配是人民公社时期生产队的主要分配形式。某一段,曾经实行过“人三劳七”“人四劳六”(人口和劳动工分所占的分配比例)的分配方式,目的是给出工多者,多分口粮。但到底有失公允,不利于调动生产积极性而逐渐调整比例。劳动工分是社员分配粮油蔬菜瓜果以及年终分钱的唯一依据。生产队把社员劳动一天应得的工分按照身体强弱定为几个等级:标准的男劳力每天记1个工,清早2分、上午4分、下午4分。妇女每天记七分五厘工,清早1分5厘、上午3分、下午3分。老人娃娃4——6分。加班加点和加夜另算。每天下午或者晚上,由记工员填写当天的《社员劳动计工手册》,记录出勤和工分。《手册》封面有队名、年月份等信息。每月使用一本,每位劳动者一页,每页31格,每天用一格,填写时间:早上、上午、下午、晚上劳动地点、具体活路、应得工分。有小计和总合计。记工员或队长签名盖章生效,过时不补。日记、旬清、月公布,年终汇总,把各位劳动者劳动日数字统计出来,交给会计。因病因事没出工画斜杠子做标记。《手册》不都损失和涂改,每10分叫做1个工。强壮男劳力一年里一天都不歇息,连同加夜(农忙时节晚上干活儿叫加夜)和做“包工活”,最多能挣400个工。

      那时,生产队也没钱买啥化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队里便号召全队各户,广积肥,特别是小孩和老人,拾散粪(其时各家各户都养了猪,大多散养,散拉屎),交给生产队,按重折计工分。母亲,只要得空,便到处拾散粪,弟妹们抢着拾散粪,大兴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揉揉未完全睁开的双眼,拿着拾散粪的粪筐,到处去拾猪散粪,当见到隙地有一堆黑黑的小堆,也不知是猪粪,还是土堆,他便弯下腰地下头,用鼻子嗅觉辨认。每天上学,不是背书包,而是背拾散粪筐,课间休息,拿着筐到附近地拾“跑马”粪,放学了别的孩子可以玩游戏,而他必须脚不停步,眼睛四处张望,看看哪里有猪粪。弟弟的背面衣服,总是沾染了猪屎渍。那时,我家向生产队里交猪粪每年近万斤,整个七十年代,总有十几万斤,有据可查,毫不夸张。

      生产队还收集家庭饲养牲口的脚肥,如牛栏里的牛栏土,晒干了的牛屎,家里的草木灰,户养猪圈里的猪粪,粪缸里的水粪,更新的老土砖、灶头的灰土也折算工分,这些叫做肥工,计入家庭工分总数参与分配。每年冬闲时间,各家各户把猪圈里积攒的粪土堆起出来,按长方体堆放在场院里。队长、记工员、食物保管、会计等几人组成验收小组,用卷尺测量长宽高,计算出体积,每立方折合成工分。在张松和连续任张冲队队长十多年里,每年工分值在0.8-1.00元之间。在那时,算较好收成的生产队了。

      妇女队长。生产队妇女队长主要负责,领导和组织生产队中的女性成员进行农业和其他劳动活动。在具体工作中,她们不仅参与实际的农业生产,如下地干活和参与挖河等重体力劳动,还负责协调和解决劳动中的问题。此外,妇女队长还需要参与记工工作,确保劳动成果的记录准确无误。这些职责表明,妇女队长在生产队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不仅是劳动的参与者,也是劳动组织和管理的重要执行者。‌每年冬闲,队长带男劳力外出摊本队义务工,如兴修水利、抬石砌摆时,妇女队长即带领妇女,搞好农田作物越冬事务和田沟排水、小麦、油菜越冬。

      食物保管员管理生产队全部财产和库房粮食出入,生产队有很大的保管室,又是仓库,门外是用来碾压晾晒粮食稲场,保管室、仓库,用来储存食物,粮食、油料、种子。每年收获的季节,全队男社员轮流每夜2人守夜看护。采取“三锁一账”制——物资进出仓库,须经队长、会计、食物保管到齐三把钥匙开锁,凭进出库单记账,定期核对公布,必须账物相符。队里选举1人当食物保管员,食物保管员是特别重要的角色,保管全队人的财物,为人必须秉公刚正,心细如丝,不贪图小便宜。那时张冲生产队的食物保管员吴百康,五十多岁,担任多年,心还算公道,责任心强。每每食物分配,都由他称秤,秤称一字平,一千斤分秤称十秤,能做到不亏秤,不出秤。他也是独身一人,早年妻子过世,就没再找了,也没生下一儿半女。他要管理好仓库里的过冬防饥荒季的储备粮,还要负责仓库里粮食的晾晒、除尘筛选、防止虫蛀鼠咬等工作。他家住在龙井河东屋场,仓库、保管室在河西屋,两屋隔河相望,不足百米远。

      现金保管负责生产队的现金收入支出。记好账,管好钱,钱账两讫,就是称职的现金保管了。生产队的收入是有限的,不多的竹麻裱纸作坊收入,交售给国家的茶叶收购收入、能工巧匠外出务工交钱给队里记工收入、卖竹、木、松、杉等山林收入、蔬果等副业收入,一年只有几百到小千元。年终决算给社员分钱,由会计计算,现金保管数钱。生产队日常支出,要队长签字,会计记账,现金保管支付。没有业务的时候,现金保管和其他社员一起出工。屋主张金益担任持枪民兵排长兼生产队的现金保管十多年,办事负责,心细得很,钱账随时相对,从来不挪作私用。

      会计是相对年轻一点,有文化的张扬柱担任。他1962因所读的学校停办,18岁从安庆市化工学校回乡,在大队任过文书、会计。他负责各种财物分配的核算和记账。每年年终,他先把能够分配的产品数量算出来,然后根据记工员报送的工分数字,计算每个工分的平均所得,再算出各家各户应该分配到的数量,然后拿上账本监督分配。年终决算,要给社员分钱。用全队的农林牧副总收入减去各项支出和来年生产预留,再除以全队工分总和,就是劳动日值。一个家庭的工分总数乘劳动日值再减去分得的竹、木、蔬果、粮、油、物折价,余额就是年终分得的钱数。人多劳力少的农户不但粮食不够吃,还有可能分不到钱甚至倒找,这叫超支户(欠生产队的口粮钱),相对人口较少劳力多者户,工分就多,年终分得的钱数就多,这叫存款户。超支户找钱给队里,存款户由队里领钱到手。也有超存户自找结合,队里销账,会计、记工员和现金保管都要识字人担任。记工员,一般都是刚从学校毕业回乡青年人担任,换人频率较大,上了年纪的人大多不识字。

      民兵排长。那时,国内形势紧张,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大陆全民皆兵,地方民兵武装有序,县、区、公社都有武装部。大队建有民兵营,上级配有机枪、重机枪、花机枪,有民兵营长、基干民兵连,民兵营长兼基干连连长、兼持枪民兵排排长。生产队建有民兵排、基干持枪民兵班,有民兵排长兼基干持枪民兵班长。上级配发基干持枪民兵班长冲锋枪一支,其他基干持枪民兵班战士,上级配发半自动步枪一支。每年夏冬季,全公社基干持枪民兵集训练,队列、队操,实单射击,行动军事化,治乱、反特、抢险,招之能来,来之能行,行之能胜。

      生产队里的牲畜主要是牛,归集体所有,生产队统一安排饲养。那时队里有四条黄牛,三条公力牛,一条母牛。喂养牲口的户叫养牛户,一般都是人口多劳力少的农户做养牛户,人口多就是小孩多。养牛户,队里每年计养牛工60个,牛栏土和晒干了的牛屎另算工分。春夏秋三季,早上、下午,家庭专人看养,牛吃田头地边,道路两旁,池塘沟渠,河道山林的青草。冬季,队里打谷后的稻草,选住屋附近,被风湾处,堆搭成下面栓牛的草堆,备牛过冬,养牛户早上从牛栏里牵出牛,半晌午和半下午,牵牛去河边喝足水,傍晚牵牛回栏即可。农忙时,牛耕田,没时间吃草,养牛户要有专人陪牛,牛耕时,就去割草备牛歇耕时吃,牛歇时,用草喂牛。大忙季节,还要泡点盐水给牛喝。1964年,我家人口增加,劳力少,母亲向队里申请,我家养了一条母黄牛,后来母黄牛换养成条公力牛,以提高家庭工分,增加口粮。养牛的任务,便落在我兄妹肩上,一个接一个地养牛,这一养,就养了二十年。

      生产队队长、妇女队长、食物保管员、现金保管员、会计、记工员,这六位管理者,都由全队社员每年投票选举,民兵排长,上级选定任命。选举时,大队还派干部参加或主持全队群众会。有些年份有小调整、有连选连任的,如果对某人的管理能力不认可,可以另选他人。这五位管理者,平日也必须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同样记工分,没有特权。除了要去参加大队或公社安排的事务、会议,按实际时间照计工分,没有别的照顾,有的生产队,给队长每年记点操心工,算是一种补贴。

      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政策的推行和人民公社的解体,生产队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渐渐消失,我们生产队1981年晚稻收割后解散,将田地、耕牛、农业生产资料按人口分摊给每家每户,农户自主经营。这一过程到1984年基本完成,人民公社改为乡(镇)人民政府,生产大队改为村民委员会,生产队改为居民小组。作为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出生的我,下放农村后,经历了生产队里的艰苦岁月,感受了生产队里的酸甜苦辣,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社员们生活虽然并不富裕,但是人们心地善良,朴实忠厚,过着生产队统一分配食物的生活。生产队那一幕幕欢歌笑语的劳动场面,一场场和风细雨的开会场景,时常在我脑海中闪现。

      生产队作为一个时代的产物,在中国大地上存续了26年间,有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风情,我们的前辈在这个时代里付出了他们的辛劳和年华,生产队难以忘怀的辛酸时光,有一些记忆是美好的,让我们为之感动,让我们记住生产队年代,记住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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